作词 : 乌鸦之白 作曲 : 乌鸦之白 一九九九年的五月十四号晚上, 我在开往盒子旅馆的火车上注意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他说我们以前认识,而且是很好的朋友。 怎么可能呢?为了避免更多的人走进我的生命中, 我很久没有什么很要好的朋友了, 我的朋友全走丢了, 在被我删除在记忆里不久也很彻底地将我删除。 他说我们之前认识,还说我以前经常唱歌给他听, 给他看我画的画,我以前确实唱歌和画画, 但从没有向别人分享过,他是不是记错了? 但他说出了如烟寓所, 他说我以前住在一个叫做如烟寓所的地方。 对我而言这真是个遥远的地名, 遥远到已经褪色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提及? 这只能证明我们在很久之前确实相识一场。 其实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那段时间我不小心喝醉了,一下子就做了一年多的梦, 我每天都在做梦。 他说我那些日子大起大落的开心和随时消失的难过, 都是因为我在做一个冗长而奇怪的长梦。 所以他认识的我是梦中的我, 所以这一切都不足为奇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 那个我不是真生的我(或者说真正的我从没有打算长久地喝醉)。 她是无意落在我胸口的一只小鸟(图腾般的小鸟), 她已经飞走了。 虽然我的记忆总是很短, 但我有记日子的习惯, 时间证明, 这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习惯。 当你有一天心血来潮打开那些曾经存在过的日子, 你可能会对出现和消失在其中的事件分外陌生, 对出现和消失在其中的名字或日期感到分外陌生, 你会发现很多人都变成了陌生人。 我记得那是一辆开往盒子旅馆的火车, 我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乘上那辆火车了, 那辆火车很陈旧, 像记忆里落寞的天色。 你可能是去那里寻找一些没用 (但不意味着不重要)的记忆, 林颖如此提醒着我。 在很长的时间里, 我的意识总是在某种浅浅的梦境中游弋, 第七个夜晚到来时, 窗外开始飘起簌簌的雪花 (温柔得像她散落鬓边的发丝)。 虽这并不是一个让人感觉会下雪的季节, 但雪花分明地在我们每个乘客的眼瞳里飞舞。 她坐在我对面低头看书 (书名暧昧地蜷缩在光影的羞怯中), 后来她睡着了。 她将书放在膝盖上, 呼吸声均匀,天色渐暗。 某些时间, 我注视着她凝结着昏黑光影的面部, 不可控制地走神和发呆, 随着时间的推移, 面部的轮廓化为随时可能消失的线条。 窗外匆匆低掠过的一切让我感到厌倦, 在许多隐忍的窃窃私语和包含了很多含意不明音节的嘈杂声中, 她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目光如此炯炯(带着警觉意味), 我沉默地移开了目光。 “我睡了多久了?” 她已经完全醒来, 正在靠着窗, 折磨着一缕耳边开叉的发丝。 “大概很久了。把天空都睡黑了,兴许你太累了。” 我微笑注视着他。 “好吧。”她揉了揉眼睛,然后盯着我打量了一会儿。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忽然间她充满警觉。 “你还记得啊。”我笑了,故做开心地。 “什么时候?” “兴许是十年前。 你在晚祷大街的歌咖啡做服务员, 当时我正在写一本叫做《盒子旅馆》的小说, 虽然我已经忘记了那篇小说的一切情节, 但我记得那段时间我们总是在一起。”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眼中浮现出困惑和狐疑, 似乎在努力分辨我说的这些话是否可信。 “继续说些听听?” 我说:“在十年前,我们的朋友都知道你在写歌,你经常唱歌给我听, 说实话,我不懂得欣赏,我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罢了。后来,你带我去你租的公寓,我才知道原来你还喜欢画画,但是恕我直言,你的画比你的歌更抽象,像无数种情绪。你说起画画的时候往往变得很兴奋,像一只喝多了站不稳的鸟。好像每天你都有巨大的烦恼,也有巨大的欢乐,好像悲伤和难过得都很轻易,那些天天气好像总是阴沉着,你喜欢把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这导致我们在房间里呆久了走到大街上,总会有严重的恍惚感。那段时间我爱上了去你的寓所,就像去自己的家。直到后来快乐的鸟都飞走了,我才明白好天气是鸟的快乐带来的礼物。” 沉默了半晌,她突然开口问:“那个寓所是不是叫如烟寓所?” “看来你还记得。” “但我记得那里,为什么却完全不记得你说的事情。” “因为你总是善于忘记。”我回答。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起来, 终于在某一刻,我听到黑暗中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一时兴起吧。”一时间一切都索然起来。 “莫名其妙。” 她离开了座位,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消失在车厢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