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最近呢,我发现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因为呢我投了一家这个旅行公司啊,专门做这个顶级旅游的。呃,不是为我公司做宣传,我是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我发现呢,中国呢,现在有一帮有一点消费能力的人啊,很喜欢去韩国,韩国最近成为我们公司的一个热门的这个产品。哎,我就问为什么?他们说原来呀这个韩国啊,由于这个货币贬值的原因,很多中国人呢跑到韩国去扫货,买各种的奢侈品,包包啊、衣服啊等等等等。当然,对这些情况呢,我从个人的角度上来说我觉得很奇怪的,不过今天这些引发了我们今天这个话题,那就所谓奢侈品的问题,在现在这个全世界经济萧条的时候啊,诶,中国人居然成为全世界奢侈品产品的一个最后的、最重要的一个重镇。 吴伯凡:目前呢,全球第一大奢侈品消费国是日本,统计数字上是这样,我估计很快就会让给中国了。 片花:金融危机发生后,中国成为了全球奢侈品的避风港,是怎样一种心理,导致中国人热衷于购买奢侈品呢?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奢侈品比同类功能的产品价格高出很多呢?除了产品本身,奢侈品还能带给购买者哪些价值和满足感呢?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奢侈品陷阱。 吴伯凡:说到奢侈品在中国的这个消费啊,是有一个统计数字。中国呢,现在是第三大奢侈品消费国,啊,有人说是第二大,应该是…… 梁冬:如果算上A货的话,那可能直接第一大了。 吴伯凡:呵呵,他现在的金融危机以后呢,有一个现象,就是中国成为奢侈品的避风港,因为从公布的数据来看呢,光Armani(阿玛尼)在中国区域的销售,08年的它是24% 梁冬:嗯,算增值业务。 吴伯凡:哦,不是,它24%的增长。 梁冬:增长哦,那很厉害呀。 吴伯凡:啊对。所以呢,豪雅表的全球总裁啊说过一句话,说现在中国虽然不我们最大的市场,但绝对是我们最期待和最重视的市场,以及它将来一定是最大的市场,这是代表他们对中国的这样一个预期。 梁冬:啊,那今天我们探讨的话题呢就是跟这个奢侈品有关。奢侈品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它完全超越了我们以前所学的政治经济学是吧,以前那个马克思说,所谓的东西的价值,来自于它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但是我就搞不清楚,为什么一个包,十万块钱一个包,它值那么多钱? 吴伯凡:嗯。有人做过一个计算,据说呢,价值十万块钱的一个包,能交换到中国工人生产的500辆自行车,假定每辆是200元的话啊,能交换到农民的1万斤猪肉,能交换到农民的10万斤粮食。当然了,就奢侈品里头,的确是它消耗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要比普通的、同类的但不是奢侈品的那些用品的劳动时间要长,是吧? 梁冬:要多。 吴伯凡:啊,很多是手工的啊,价值的确要高一些。但是,它不至于高到完全离谱的这样一个地步,啊,一双皮鞋,比一头牛的价格还要高出好多,这个原因在哪里呢? 梁冬:对,原因在哪里呢?啊今天我就讨论这个话题了,从奢侈品这个话题聊开。首先,什么叫奢侈品,我们先是不是有个定义? 吴伯凡:奢侈品呢它是一种产品,但是它主要是表现在两方面:一个是它的质量,是吧?刚才我们已经谈到了,它的质量,它的生产过程,比如说它有存货价值,它有那个所谓的权威,有那种特权等等;再一个呢就是最重要的就是它的价格,这个价格它是高于普通的同一品类的但不是奢侈品的这个许多倍。 梁冬:那通常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一个东西成为一个奢侈品它能够卖得比别人更贵很多呢?按道理说别人也不是傻子对不对? 吴伯凡:嗯,对。有一种说法呢就是奢侈品是一种现代拜物教,拜物教是什么?被赋予了某种超乎日常的情感诉求的含有身份标志的一种产品,简单的说它是一种符号,这个符号呢它就不能够按性价比来算了。它是一种权利的标志,这种权利呢,而且往往是特权,什么叫特权呢?就是你有别人没有的,是少数人有,大多数人没有的你获得这个产品的有限准入权。 梁冬:我有一个朋友啊,他跟我聊过一个话题。他说,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是需要有奢侈品的,他说啊,这个很重要的原因呢,是因为人们有一种天生的阶级区分的冲动。本来大家都差不多,本来大家都可以吃饱穿暖,就有一部分人,或者说每一个人内心都有那么一种冲动,就想高于其它人。这种愿望,它总得找一个方式吧,于是呢,这个商人呢,就发明了所谓的奢侈品这个东西。他把这种的你觉得你比别人高的这样的一种心理感受固化到了一些产品上面,有些商品明明可以买5万块钱给你的,它就卖成50万。这样的话呢,令到绝大部分的买不起,而你有机会能买得起呢,你产生了一种心理上的假象,认为我能够比别人更优秀,更高人一等。这种东西呢我觉得其实简直是人性的弱点的一部分。不过呢,好像人性的弱点是永远在哪里都有的,无论在中国还是外国。 吴伯凡:对。 梁冬:在成年人和小孩子里面都有。 吴伯凡:我们购买东西就是购买一个价值,是吧? 梁冬:对。 吴伯凡:但是,价值,一个商品的价值,它是有多种多样的,所谓奢侈品就是它的性能的份额在它的整个价值份额里头占了一个非常小的比例。啊,大量的呢,是一种可以标明它的特权性的这种东西。就说,所以奢侈品的价值呢,可以把它称之为特权的溢价。这个“溢”呢,就是才华横溢的,溢就溢出来的溢。很多商品都会有溢价,是吧?高于它实际价值的那个价值,所谓奢侈品呢,它这个溢价是非常大的那种产品才是奢侈品。 梁冬:你能不能举例说明? 吴伯凡:嗯,就是这人性的弱点,你刚才讲到人性的弱点,我就想起马克o吐温的《汤姆o索亚历险记》,这篇小说里头,第二章就讲得叫《荣耀的刷墙工》。这个汤姆o索亚是一个非常调皮捣蛋的孩子,他的姨妈呢,就是为了惩罚他,就罚他在星期天来做苦工,就是刷他们家前面临街的那一面墙,那面墙呢又高又长,汤姆o索亚平时是在这些小朋友当中啊,他是一个桀骜不驯的,总是炫耀自己如何如何不听话,以不听话为荣的这样一个孩子。他在刷墙的时候呢,首先不仅是面对是一个苦役,这个劳累,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面临着羞辱,别人都在玩的时候他必须得干活。但这个小孩他非常聪明,他找到了给自己挽回面子的一个方法,这个方法是什么呢?当小朋友过来,来嘲笑他的时候,他认认真真的、全神贯注的在刷那个墙,旁若无人,仿佛就根本就没有听到谁在说什么。就他有个小朋友就觉得很奇怪,哎呀,他怎么这么投入啊?说了半天话,他突然转过来还好像很偶然的发现,噢原来是你啊,你说什么?那小孩就说,你星期天还要干活哎多…… 梁冬:语带嘲笑。 吴伯凡:哎对。这个汤姆就说,你认为这是干活吗?我觉得不是干活,我觉得是一种享受。那个小孩就有点不解,它这么是享受呢?他不理他了,然后他就会退后几步看看刷墙的效果,然后呢,偶尔去补上几刷子,这样就是那种全神贯注那种津津有味干活的这种状态,让这个小孩就觉得,哎,也许这真的是一种享受。这个小孩看着看着就跟汤姆说,你能不能让我刷一下,汤姆说这不行。因为汤姆,虽然他也没有学过经济学也没有学过心理学,但是他明白,这个东西,一定不能让他轻易得到。汤姆说这不行,因为我姨妈是非常看重这面临街的墙的。如果是后面的墙,我会让你刷一刷,谁谁谁想刷这个墙,我姨妈不让,我认为一千个小孩甚至两千个小孩里头,能有一个能刷这个墙就不错了,所以我不会让你刷的,那小孩就越是这样,越吊他的胃口他的胃口就越强,这也是人性的弱点,后来就提出了一个条件说,我把我的苹果让你吃,你让我刷一会儿,行不行?汤姆就叹了一口气,万般不愿意的就说,好吧,看在我们交情的面上,就让你刷。这个小孩就在烈日炎炎之下就在那刷墙,汤姆就在阴凉的地方就一边吃苹果,一边在看着这个小孩傻乎乎在哪儿的刷墙,一边就等着下面一定会有小朋友来上这个圈套。果然一会儿就来了,他们也是刚开始觉得这是干活,看见这个小孩,这个小孩叫贝恩,看见他那个在享受他来之不易的这个特权的时候,他们就心生羡慕啊,就跟汤姆商量说能不能让我也刷一下,这样十几个小孩轮流的就过来就刷这个墙,这个墙一下子刷了三遍,要不是那个油漆啊没有了,他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 梁冬:反复销售。 吴伯凡:他本来是一个苦役,它却成了他销售的一个产品呐,就是你要进来,你要获得这个特权,你得用什么东西来换取这个权利,所以呢,上午很可能的一个穷小子最后变成了一个阔佬了,他的手里头有很多很多平时他想得到的小朋友的那些玩具呀,吃的东西呀,他得到了很多,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活他干完了。 梁冬:诶,我觉得这个故事呢,非常的具有代表性啊,伯凡啊,就是说,没有价值的东西,如果你能够把它转换成某种的权利,无论它是真的权利,还是让人感觉到是一种权利,它都是有价值的。其实所谓的奢侈品也是这样,曾经呢有部电影《大腕》呢,有一个精神病人说的这句话:不买对的,只买贵的。当时呢,我们都在嘲笑,现在,你从奢侈品这个逻辑来看,你就会发现说,他其实后面包含着一个非常符合奢侈品逻辑的这么一个东西。那就是,用高的价格形成了某种的壁垒,这种壁垒之后,形成了某种的假想的特权:因为我有钱,所以我有权利拥有这个你不能拥有的东西,而这个你不能拥有本来并没有道理,只是因为它贵。所以,奢侈品的逻辑是什么?奢侈品的逻辑就犹如吴伯凡讲的,它首先给我们创造了某种的特权,而这种特权,只是被创造出来的。 吴伯凡:嗯,当然了,它的价值也包含着某种价值,但是这个价值…… 梁冬:不是说使用价值,是吧?一个LV的包也是可以装草纸对吧。但是是不是高出来的这一部分价格就真的比它的那个好的那一部分功能相匹配呢?显然,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发现,常常不是这样。所以,奢侈品卖得根本就不是产品,奢侈品卖得更多的是人们内心的虚荣,和想要比别人显得优秀的这样的一种冲动。 吴伯凡:嗯,所以呢我们就把它叫做特权的溢价,是吧?我们注意到,好多奢侈品,它要不呢就是说它的量非常的少,它之所以卖得那么高,因为它不可复制性。比如说,葡萄酒,二百年的葡萄酒,是吧?是因为它不可能复制。 梁冬:它比较难,比较难,从时间上来说是比较难的,对吧 吴伯凡:嗯。所以奢侈品呢都有一个存货价值,是吧?普通的产品它是存货越存,它的价值就越低,但很多奢侈品呢存的时间越长,它的价值就越高,是因为它越稀有。过去说的那个文物,两个花瓶,卖多少钱,那个人他就会…… 梁冬:砸掉一个。 吴伯凡:他就会砸掉一个,因为这个就成为孤本了,所以它就更难得到,特权就比以前就又翻了一倍,它的价格呢,可能就不止一倍了。 梁冬:对,两个花瓶总共卖五十万,你砸掉一个之后,剩下那个能卖一百万。 吴伯凡:不止一百万。 梁冬:可能还不止一百万,是吧?对,那稍微休息一下之后,继续来和吴伯凡来探讨关于奢侈品的话题。 片花:奢侈品和一般的商品最重要的区别在于制造了特权的感觉,那么我们要不要为想象中的特权买单呢?中国有望取代日本成为全球最大的奢侈品消费国,这将对中国的经济产生哪些影响呢?富而求贵,富裕起来的中国人应该接受怎样的的财富观呢?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奢侈品陷阱。 梁冬:广告回来之后继续和吴伯凡探讨关于奢侈品的话题,在上面一部分的时候呢我们曾经聊到啊,奢侈品和一般的商品,很重要的一个区别在于它制造了某种的特权的感觉,而这种特权的感觉呢,往往又和人们的心理需求有强烈的关系的。就刚才伯凡也特别举了一个汤姆的例子,是吧?本来是一个苦工的刷墙,如果你能够把它营造成为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刷墙的话,那么,这个刷墙的事情,变成了一个特权,还可以用来换回很多的苹果。那奢侈品实际上在这点程度上来说,当我们认识到它的本质的时候,你就要去想,我到底是不是要愿意为这一些制造出来的特权,括弧--甚至是特权的假象买单。 吴伯凡:一种想象的特权去买单。 梁冬:对。啊,但是呢,我们觉得是说,今天我们这个节目不仅仅是谈到奢侈品,更要谈到的是一些国家的奢侈品的这种思想和观念。我们会发现说,现在中国似乎有取代日本成为全球最大的奢侈品消费国这样一个趋势,对于当今的中国这样的一种趋势,有意义吗? 吴伯凡:中国过去有个说法叫“富而好礼,富而求贵”。这是很多富起来的人第一诉求,先富,然后就要贵,是吧?这个贵呢,商人就发明了奢侈品,它不仅是价格的贵,啊,它要制造一种感觉,一种意象,说这是一种高贵的象征,这是把你和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区别开来的一个符号,是你随身携带的一面旗帜。为什么好多的奢侈品它是服装啊、包啊,因为它是你随身携带的一个标识。中国有个成语叫“锦衣夜行”,是说,有的人啊,穿得一身很好的衣服,在夜里头行走的话他很无趣,就是说心有不甘,所以这也说明奢侈品它是一种炫耀性消费。 梁冬:对。这个话题其实还是不是我想聊的,伯凡,我真的想聊的话题是中国人现在是不是需要那么多的奢侈品? 吴伯凡:嗯。有些国家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有一种后发优势,后来居上,然后呢迅速地就超过了以前的有些先发优势的国家,这就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日本,LV在东京开第一家店的时候,还没开门呢就在那儿排队,这个排队排了多长,你想象一下? 梁冬:不能想象,真的是不能想象,日本人也是喜欢排队的看来。 吴伯凡:呵,3.2公里。 梁冬:喔,那足可以绕这个街区好几圈儿啊。 吴伯凡:而且呢排队本身也成为一种炫耀消费,你加入到这个队形里头,哎,很多人看着,为什么大家还去排队?这本身也是一种消费,我们刚才说了,它的这个炫耀价值,炫耀消费在里头占了很大的成分。3.2公里啊,一个包,要比一辆汽车的那个利润要高得多,不是利润率啊,是利润额。日本人用很多的电器啊,汽车啊,赚得一些钱,轻而易举的就被法国人给收回去了。 梁冬:啊,那现在这个情况,历史正在重演啊,中国人也在这样做。不光在自己的国家上买奢侈品,而且呢,是因为人民币一直在升值,欧元在贬值,韩元在贬值,日元呢好像比较坚挺,但是港币也在贬值,所以呢……最近呢,我听说的就是,这些到国外去买东西的这个中国人,尤其买高档奢侈品中国人呢,数量还有在上升的趋势。 吴伯凡:嗯,这个中国豪客嘛。你现在在欧洲的一些高档商店里头,好多那个价格上甚至都有汉语了。 梁冬:对,关于这个产品的介绍啊什么的都有汉语。 吴伯凡:当然也很耻辱的就是“请勿触摸”就是用汉语写的。 梁冬:呵呵……那我觉得呢结果就是中国的资本还在外流,如果汇率是这样的一种情况的话,中国的资本还在外流的。那么,就是有一派观点就这样认为,说如果当这个金融海啸来临的时候,中国的很多钱以这种方式流到海外的话,是否是对国家资源的一种流失,所以呢也有很多观点说,要不然就征收高的税收,要不然的话更其它的方法就是说调节人民币汇率。 吴伯凡:嗯。一个LV的小包所耗费的中国富人的财富是一个珠江三角洲的劳动者三年的劳动成果,就是那些打工妹打工仔干三年才能买得起一个……当然他们不会去买包,他们的老板会去买这个包。 梁冬:对。我们可以看到,最近呢中国经济有一种复苏的迹象,如果一旦出现这个经济再进一步的复升之后,我几乎都能看到一种情景,那就是中国大量的富人拿着钱到全世界扫货,本来我们刺激内需,我们给大家更多的钱是希望大家能够在国内花钱,有更多国内的机会,现在我们看到是什么?看到的是,中国人的钱正在迅速的向世界流淌,而且这些流淌出去的钱,并没有为中国换来应该有的技术上的提升,创新的提升,这才是我最近最担心的问题。 吴伯凡:拉动内需的钱,结果有一部分就变成了拉动外需了。到国外去买高档别墅,去买奢侈品。所以呢,有人呢就提出这种奢侈品实际上是一种侵略工具,一种经济侵略的工具,在和平状态下,掠夺财富。有一个网友是这么说的啊,奢侈品这种东西啊,除了满足富人的炫耀之外,对于整个国家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尤其是呢当一个国家自身没有奢侈品牌的时候,国内的富人就去国外购买奢侈品,就是国家财富被他国啊无端的掠夺,奢侈品呢不会给国家民族的进步带来丝毫的积极意义。奢侈品不是生产型的,它是消耗型的,它也不是技术型的,而是炫耀型的,挥霍型的。市场机制呢无法阻止中国的富人去自愿地、心甘情愿地而且是欢天喜地地去接受法国人的剥削,是吧?这里头我觉得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们中国的富人的内心啊比较贫困,富而不贵,最后他又想到一个解决方案是什么呢,就用买很贵的产品来显示自己很高贵。此贵非彼贵,那个只是价格贵,但是呢在一些富人的价值观里头,他们就把两个贵就搞到一起了,以为这个东西贵,自己就能高贵起来。我看了有一条新闻,在上海金茂大厦举行的一个什么什么酒会,据说是这些富人们聚在一起,要喝一种什么什么葡萄酒,那主持人说,从这一刻起,我们中国的企业家就进入了贵族时代。 梁冬:啊,听起来真的觉得很可悲啊。 吴伯凡:就以为就喝了几口这个很贵的葡萄酒,自己就一下变得高贵起来。所以呢,国家应该建立一些机制,让这些先富起来的人,去做一些真正高贵的事情,而不是仅仅去买那些贵的产品。 梁冬:其实老吴啊,我觉得关于这个富人他到底应该把他自己的钱怎么花掉,我觉得其实真的是中国的企业家或者是中国的先富起来的这一批人,需要认真学习和考虑的事情。 吴伯凡:嗯。中国富人的这个财富观啊,确实是需要检讨的,什么叫财富啊,就是我看过有一篇文章《你真的富有吗》,在《Fast Company》有一篇文章,它就是说你的财富观是不是端正的,在这个西方社会里头。所谓端正呢,不是说讲大道理,而是说,当你解决了温饱问题以后,按照马斯洛的说法,最高的经济需求是自我实现,那么什么才叫自我实现呢?你如果是用这种通过奢侈品来让自己自我实现,当然也算一个路径啊,但是在西方社会里头,这种财富观呢它有一个比较受大家公认的一个财富观,它是怎么来定义财富呢?所谓财富就是拥有可以自主支配的为人造福的资源,为人造福首先是包括为自己造福,最小的,首先你要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为自己…… 梁冬:对这个比较实际,是吧? 吴伯凡:哎对。然后呢,这个造福的这个半径是逐渐的扩大的,就是然后是为你的家人,为你的朋友,为你身边的人,就跟你相关度最大的这样的一些人,来造福。然后为你的社区,为整个社会、为环境等等来造福。造福这个半径的大小,决定你个人价值的大小,也决定你自我实现的大小。这一个是在西方社会里头比较流行的一种财富观。你所以你才可以想象,说比尔盖茨他从这个世界首富变成世界首善,巴菲特把它的钱四百亿交给比尔盖茨这个基金会。这里头呢,背后都有一个由来已久的一个观念,这句话呢是由钢铁大王卡耐基说的,人在巨富中死去是可耻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怎么赚到钱是自我实现的一半,或者说没有自我实现,实现了一半那就是没有实现。把挣来的钱怎么花出去,怎么大手笔的花出去,花得是非常得出彩,这才叫最终的自我实现。 梁冬:不过,你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呢,我有想起来,之前马克思o韦伯描述的一个关于新教伦理的精神啊。我们都知道说在以前呢,整个西方社会呢是受到来自于基督教的这种影响的。后来呢,新教--就马丁路德他们所提出的新教,开始在流行的时候呢,他解决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呢就是说,他认为:一个商人,你去赚钱,是合乎道德的,因为上帝既然安排你做这个事情,你应该把它做的好,但是那只是前面一半,而后面的一半就是说,新教认为,那个钱并不是你的,你只是为上帝代为保管,你需要做更多的事情…… 吴伯凡:Calling,它叫Calling,就是蒙昭,上帝的那个召唤,蒙昭为做一份事业。这个事业呢就是说等于是像考试答卷挣了多少分,这个分儿,最后是进入彼岸世界的时候的一个入场券,所以你不能够在这个世界消费,当然这是一种宗教信仰,我们可以说它是迷信。但是这种信仰由于当时非常的普遍,造成了最早的资本主义初期的那些富人们,他们把挣来的钱,用来做更大的事情而不是纯粹用来给自己消费。这是当时保证了资本主义财富一个健康的增值,而不是一种耗散。 梁冬:对。所以呢就是当我们引入,这个市场竞争的这种游戏规则的时候,其实我们要看到在西方这个……当然西方有很多很多值得我们批判,值得我们这个去反思的东西。但是它这个心法,就是说,你赚钱是有手法,你怎么花钱是一种心法,那这个心法呢是与之相配的,当我们引入市场机制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要考虑,这样的一种市场机制的背后,需要有一些跟与之相匹配的精神建设模型。其实,并不一定完全从西方引入,我们都知道说,中国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样的一个传统。但是呢,我们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面,某种程度上来说呢,一方面在引入市场竞争机制;另外一方面呢,把中国传统文化里面最优秀的那样一种要兼济天下的这样的一种精神…… 吴伯凡: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梁冬:兼济天下,这样的东西没有把它好好的用好,所以我认为并不是说我们就需要引入新教的文化。 吴伯凡:我们传统文化的资源里头…… 梁冬:足以……足以是来…… 吴伯凡:有这种观念的就是天下观,是吧?有一家公司,它的公司的使命就定的叫“修身齐家助天下”,它当然不可能平天下是助天下。但是有一个问题啊,就是说大家都认为这种观念还是通过买这些奢侈品来以壮形色,以壮声势,这样一种风气呢,它确实很难一下子改变。我想起这个王尔德,你听说王尔德这个人吗? 梁冬:我听说过。 吴伯凡:王尔德,他呢他是一个很好玩的人,他经常有一些惊人之语。最有名的是他有一回过海关的时候,从英国到美国的时候,那海关官员就问他说,你有什么可以申报的吗?他说:“除天才之外一无所有”就这么一个很狂的一个人。有一回演讲的时候,讲得下面那个掌声雷动,他说:“我倒底说错了什么,为什么下面掌声雷动?”就是那么一个愤世嫉俗的…… 梁冬:啊,一个老愤青,老愤青啊。 吴伯凡:但他说过一句话,他说,一种行为啊被认为是邪恶的时候,它就永远有魅力,就会永远流行,只有当人们都觉得它很庸俗的时候,它才不再流行。当你呢谴责一个人说他道德败坏的时候呢,他还会很觉得很荣耀,但是你要骂他说这不是道德败坏,这是无能,这是低能,那他就会很生气,那他才能触动他。回到我们的话题上来,就是说,如果纯粹是把你的造福半径永远是局限于你个人,它不是邪恶的他是很庸俗的,甚至是很无能的,是比较可耻的,就是说从能力上是可耻的。 梁冬:比较可悲的。 吴伯凡:啊,可悲的,对对。 梁冬:对,对,比较可悲的,不是可耻的。所以呢,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够推行这样一种观念的话当然就很好了。但是我相信呢任何事情都是需要时间啊,不是说今天我们在这里呼吁就是这个样子的,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的富人呢会越来越多的意识到把自己的钱都花出去为人民服务呢,不仅仅是光荣的,更重要的是一件比较聪明的事情。好了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下一次同一时间,我们再见,Bye-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