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瘦毛长蹄子肥, 儿子偷爹不算贼, 瞎大爷娶个瞎大奶奶, 老两口过了多半辈儿, 谁也没看见谁! 给大伙儿说一段儿单口相声,叫范家店。说相声说评书都是一个意思,不敢说高台教化,但起码说教人学好。而且我们很多节目都是来源于民间,从民间而来。有的呢,还是真事儿。 啊……你像今天这事儿,离着这个门口就不远。发生在北京天桥儿,拐过弯儿去,现如今有的地儿已经拆了,啊,过去有一大片居民区。都是大杂院儿,世世代代居住着北京城这些个普通的百姓。 有这么一个大杂院儿啊,院子里边住着一家姓李的人家。就两口人,两口子,啊,男的姓李叫李鸣斋。什么工作呢,勤行。啊就是饭店里跑堂的。 过去来说,饭馆儿里跑堂的不简单。不像现在似的,啊,有的时候这个服务员,工作上也好方方面面也好没有规矩或者不到位。过去不行,一进饭馆儿学徒,从剥葱剥蒜开始,学到独挡一面的跑堂的得二十年。 啊,这里面学文深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看眼色。呵!得有眼力见儿,脑子反映得快,嘴得跟得上!啊,这儿客人吃饭,吃出一苍蝇来。“伙计,过来!这是什么?” “啊,这…苍蝇。哈,这…绿豆蝇。这…看着我就恶心。呕……(呕吐声音)” 马上,走,这就不能用了。有这聪明的,“嗨,过来!这什么?”不等你说,拿筷子一夹(网嘴里扔状)“花椒炸糊了…”就这个玩意儿啊。能说掌柜的不喜欢么?就喜欢这样的伙计。 而且过去来说,这跑堂的好坏,关系到你的生意如何。过去北京有的大饭店,对这伙计就跟演戏似的。怎么呢,这儿吃着饭呢,客人不满意,“呵这个跑堂的啊,这不是东西。” 嗯,这儿一闹,紧跟着一会儿功夫儿掌柜的来了,“对不起,我们这伙计惹您生气了,哈,我们这就赶他走。”一撩帘儿你瞧吧,这伙计扛着铺盖卷儿打你门口过去了。你心里痛快啊,“呵!我这儿刚说一句这开除了!”痛快吧,一会儿上汤还是他。你也知道是假的你痛快呀,他让你过得去呀。要不怎么说熬一大跑堂的不容易。 咱们说这李鸣斋就是一大跑堂的。啊,掌柜的拿他当成左右手。平时也忙,也回不去家。顶个六七天,回趟家,啊住一两天。哎,这些日子,赶上六月份。饭馆儿里边儿呢,修理炉灶。 哈到日子了,这灶啊头天凉之前全规制一次。大伙儿有功夫儿了,啊全回趟家。过去做生意讲究这个,尤其是把这灶修理的这之前,给顾客们,给东西量也大,都给好的。为了是什么呢,我们修完了,您还回来吃。 过去东来顺就这样儿。东来顺儿每年到天儿热也是修理炉灶。修炉灶之前你上那吃吧,你要要要羊肉,多给一倍。啊,楼底下散座儿,馅儿饼,包子,个儿都大,给的肉也多,吃完你总惦着。 过两天去人家关门儿了,修理炉灶。你上别处儿吃去吧,哪儿肉片儿也给不了这么些个,哪儿的包子也没这个儿大。啊,别处包子一两仨,人家这个半斤一个,他收一两的钱。你总得念他好。他那一开门儿,大伙儿呼啦全来了。为什么人家生意干得好,这是买卖道儿,生意经。 这两天,李鸣斋所在的同福楼修灶。“啊你们都回去歇着吧,啊,回家住些日子。”哎李鸣斋就回来了。一进门儿呢,媳妇儿挺高兴。啊这大奶奶乐了 “呵!可回来了。哈!这些日子那个挺忙的你们那儿?” “啊可不么,这些日子,哎呀累坏了我了,掌柜的也不让去,知道么,好些个活儿都指着我了!” “那行了,你赶紧歇着吧。我去打点儿酒,啊买点儿肉,晚上咱两口子喝会儿子。” 大奶奶站起身来往外走,他这儿喊 “哎!那什么给我拿两身儿替换衣裳,我擦巴擦巴洗巴洗巴,换换衣服。” “你这个三十来岁奔四十的人了,啊,都跟那个柜子那儿呢,你自个儿拿呀,啊自个儿自个儿找。” 大奶奶出去了,他自己也乐,“你瞧这事儿闹的…”找吧,一翻柜子,啊找衣服。拿手往下一摸,箱子底儿有东西。摸着挺长,圆的,挺硬棒。“什么呀?”拿出来了,那么两个长纸卷儿。打开一瞧,现大洋。 大约一看呐,有二百块钱。这是多少钱呐,啊,普通的人一辈子都挣不出来啊。心里咯噔一下子“坏了!我常年累月的不在家,莫非说我媳妇儿找了野汉子了?”自己照着镜子,这色儿没变呐……心里不痛快啊,啊,心里不痛快啊。“我跟外边儿苦熬苦掖,你跟家里你…这不行啊这个!”心里就别扭。 一会儿的功夫儿,大奶奶回来了,打的酒,买的肉,买的菜弄一大堆搁这儿了。 “来吧,一会儿咱们喝会儿子吧。” “唉~喝不喝的到不着急,我问你点儿事儿吧。” “哎?你怎么了?这刚回来跟我掉脸子?你因为什么呀?” “这是什么呀?”把钱摔这儿了。大奶奶一瞧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哦~你因为这个生气?…” “啊!怎么回事儿啊?” “你不是总不回来么…” “啊!那你就那样啦?” “别喊让街坊听见…” “啊你也知道丢人呐?!” “我挣的…” “给这么些个啊?!” 大奶奶挺生气。 “你怎么这样儿啊你啊?讨厌!是我挣的!怎么着吧!” “呵!好!好!你要这样儿的话这家没法儿呆了!我走!” 摔门出去了。大奶奶也没拦着。 两口子呀,有的时候就是这个。好多事儿啊,容不得说清楚。其实这钱怎么回事儿呢,还真是大奶奶挣的。怎么挣的呀?大奶奶他父亲是个老中医,啊,教过姑娘,教过什么,教过针灸。 拿银针呐扎穴位治病。街坊邻居谁家有什么事儿找来呢,还是准管。嗯,而且来说不敢说治一个好一个吧,最起码儿来说,哎,也是十个里边儿有七八个见轻的,都传开了。 就是前两天的事儿。 大奶奶跟屋里边儿啊这儿正做活呢哈,针大点儿啊……正做活儿呢,啪啪啪,有人一打门。赶紧开开门“您谁啊?”一瞧站着俩人儿,穿着打扮儿挺整齐,还都穿的一样,像是大户人家的手下人。 “啊问一下儿,您是李太太么?” “啊是,我们当家的姓李。您什么事儿啊?” “嗯…听说您医术高明,我们小姐病了,好些个大夫治不好,说您这针灸能治,您能给帮个忙么?” “啊这没事儿不要紧的,医术高明谈不到,能凑活看,哈,要是好了呢更好,不好您别怪我。” “呦,那这么着,我们给搭进来吧…” “等会儿,别搭进来。” 心说,自个儿家,啊房子也窄,屋里也不干净,人家这一听说,大宅门儿小姐,人闲脏。我出来吧,把做活儿这针在火山烤了一烤烧了一烧,把它擦干净了,这算消毒。 跟着俩人出来一瞧外边儿一汽车。家里有钱,打开车门儿,小姐跟后座儿上呢,一瞧就知道没事儿,怎么呢,中暑。两针下去,小姐坐起来了,啊,这是药到病除啊,好了。 呵!高兴啊。 “谢谢您谢谢您…”千恩万谢。大奶奶没往心里去,因为什么,这事儿很多。跟人客气客气走了,自己回家了。赶等到头天黑,这俩人又回来了。提了一盒儿点心。 “哈我们老太爷说了,谢谢您哈。” “哎呀这个买东西,花钱…” “不不您,您留着吧。” 搁的屋里边儿了。临走说“您,您可自己吃啊,您,您打开瞧瞧。”俩人走了“不,这不合适啊!”再瞧人家走了。打开点心盒儿一瞧,就这二百块现大洋。拿纸卷好了。“哎呦!这么些钱呐!这可不行!我得给人送回去!”拎着盒子再出来车都没影儿了。再问,不知道,谁家的,不知道。得了,先搁着吧。对机会再说吧。把这二百块现大洋就搁的箱子底下了。 今儿个李鸣斋回来没问清楚,就翻饬了。他走了,大奶奶还委屈呢,“这缺德的你看看啊,我这给人扎一针挣你说了二百块钱,你怀疑我,走走走,活该,啊。”心说,抬杠拌嘴三五天你就得回来吧,好,一个多月没露面儿。 眼瞅着八月十五了,大奶奶慌了,“嘶这可不行,啊,往常也有矫情的时候,这回闹的时间太长了,我得去!”来到饭馆儿这儿一问 “我是…啊找李鸣斋,那是我们当家的。” 先生说 “他走了呀,他那回…六月份了吧这得有啊,说回趟家,完事儿就回来跟掌柜的说…要结账,说不干了。掌柜的直央给他呀,啊干这么些年了老东老伙的,有什么别扭事儿您说,别不干呐。他说他太原有一舅舅,开大饭馆儿的。上那儿发财去。好朋友不挡财路,我们没话说。帐结清楚了,他走了奔太原了。” “哎呦,是啊…哦那谢谢您吧。” 转身回来了。自个儿心里别扭,“唉!李鸣斋啊李鸣斋,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做事儿这样儿啊!啊?!就因为一赌气你走啦?!你撇下我一个人这日子怎么过啊这个。太原,我找你去!” 又一琢磨这挺难,妇道人家出门儿不方便呐,啊,怎么办呢?想了想有主意了,站的门口一瞧由打这边儿来一剃头的。挑一挑子,手里拿着唤头,唤头就是跟大铁镊子似的,啊拿着这个,拿着这个小铁棍儿,打这儿往外一弄,得儿棱得儿棱……现在很少啦过去这个很多。 “哦?呵嗯,来来啦” 叫过来了,挺高兴。 “您上屋里来吧。” “哎,好!大奶奶上屋儿剃去!” 一说上屋里剃去,心里高兴,怎么呢,瞧这穿着打扮这岁数,这妇道人家,估计是让我给孩子剃胎头。小孩儿剃胎头有规矩,剃一个头给俩头的钱,今儿发财了,很高兴。挑挑儿进来了。来到屋里边儿, “行啦大奶奶,把小少爷抱出来吧。” “没有。没有。” “哦不是你们家孩子啊?给,给谁剃啊?” “给我。” “给你剃?我木(没)淆(学)过啊!我都是给老爷们儿剃啊!” “你给我剃。” “不是我这…我没淆(学)过啊我啊!” “我告儿你,你给我剃好了,我给你钱,给你一块现大洋,知道么。你要不剃的话我现在就喊,就说你强入民宅,强行无理…” “哎呀,那剃吧那就,啊,那咋儿剃啊?剃个啥呀?” “我来一背头吧。” “啊,好。” 这儿开始给弄,弄的都挺好的,照镜子一瞧,还挺像男的。给了钱之后,攥着一块现大洋,这剃头的跟疯了似的,仍儿……往外就跑,三分钟又回来了,剃头挑子落这儿了啊。 冲镜子左看右看呐自己这耳朵眼儿不像,怎么呢,过去这女人有耳朵眼儿,而且呢她这个嗯耳朵眼儿挺大,不像现在你说打一耳钉啊,啊有两天它张上了,那不成,眼儿挺大。 这怎么办呢,把蜡烛点起来了,啊拿这蜡油啊揉这耳朵眼儿。揉差不多呢,把眼儿堵上了。拿粉呢又扑上点儿。哎你不细看你瞧不出来。拿了几件儿衣服有自己的有丈夫的装的包袱里,把这二百快钱带的身上,托付了一下自己的街坊,“你们给看点儿门,我出去一趟,如果我们当家的要是回来了告诉他别走跟家等着我。” 大奶奶,上火车站,奔太原。那会儿正是兵荒马乱军阀混战的时候啊,铁路上也不太平。北京到太原,就这么点儿路程停停走走,走了有这么将近啊这么二十来天,才到太原。 倒是以前听说过,啊,有个舅舅,在这儿开大饭店的,找吧,找来找去找到了。到这儿一问呐,说 “这个…您来晚啦,早先确实有这么一饭店。他那舅舅啊,已经死了。现在这买卖家儿,倒给我们了。” “不是,这个…俩月前来没来一个叫李鸣斋的?是他外甥啊。” “哦您说这有这么一人。哈,天儿还热着呢,来了这么一位。听说舅舅死了,转身他也走了。去哪儿我们不知道。” 完了……大奶奶一听坏了,这上哪儿找去,坐车回去吧。啊,赶紧回北京。车也不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天,实在受不了了跟车上下来了。说这是哪儿,一问这地儿啊,长辛店儿。哎,这离着北京不远了。心说,我想想办法吧。 这会儿天就已经凉下来了。树叶儿也都掉了。刮着风。把身上衣服啊,都系紧了,还挺饿。大奶奶远远儿一瞧啊,那有一小店儿。嗯,门口呢挂着一个小笊篱。啊这是嗯店的幌子。 来到这儿一瞧呢,就一老太太。说 “您这儿有吃的么?” “没有。哈,这个我们这个就一个人儿,儿子呢儿媳妇儿都不在,我自己也没心思弄。嗯就是您要住啊,还行。吃饭就没有。” 大奶奶说 “要这样儿的话…嗯您为什么不填上点儿吃食呢?” “嗨谁能弄啊?” “我行啊。” “哦你你能帮助我?” “啊哈,我身上也带着点儿钱。嗯现在也成一个人儿了,也不愿意回去了。您要不嫌弃呢,我认您当干妈。我留在这儿呢,咱娘俩儿 一块儿弄这小店儿,前面吃饭,后边儿住宿。您瞧怎么样啊?” 老太太说 “那敢情好,啊哈,我就吃碗安乐茶饭,前面我都不管了你看着弄吧!” 老太太住的后边儿去了。前边儿呢雇几个人给刷一刷擦一擦,填上点儿碗筷,砌个锅,啊都弄好了。招了一伙计,啊叫侯德庆,挺老实,山东人。也会蒸包子,也会抻面,嗯眼边儿前儿的菜也能炒挺合适。 “你愿意么?” “是,我愿意,我这回去也目(没)事儿干,我就跟这儿吧。” 挺好。头天开业早上起来,蒸了两屉包子,弄了点儿菜都都切完了跟这儿,下开雪了。哎呀,漫天大雪啊。天与地都是白茫茫一片呐。没人来吃饭,没人来住宿。 大奶奶呢,坐的柜台里边儿直冲盹儿。这伙计侯德庆呢,跟这儿待着抱着肩膀儿,冲外边儿看。“哎呀,目(没)有来吃饭地(的),啊,再目(没)人来我就吃了。啊,这个包子我自己活的馅儿,啊我知道我这个手艺啊,我自己来一个吃吧。” 刚要伸手,由打远处,噔噔噔噔噔,来了一个人伸手就推门。谁呀,李鸣斋。没有这么巧的,对,无巧不成书。 李鸣斋现如今混的挺落魄。找自己这舅舅死了,上别的饭馆儿吧人家不用人。身上没多少钱,啊这俩月过去之后呢,衣衫褴褛,头发都挺长,一脸的滋泥儿。而且这几天三天没吃饭了,瞧谁都像烙饼。啊,远远儿的瞧见这儿有一小饭店,心说就是它了,又一琢磨我是干勤行儿的呀,我知道没有钱人家不卖饭呐。 跟街边儿上抓了一把石头子儿,揣的怀里边儿,鼓鼓囊囊。谁瞧见都像是铜子儿。啊,挺高兴。来到这儿一推门进来了。 “有饭吃么?” “啊,有!哈刚蒸得了包子!啊快坐快坐!” 让的这儿,“嗯~~您了吃熟(什)么呀?” “六屉包子,四锅面条儿,啊,五盆汤,来,来一百个馒头啊。” “哎呀,您了是吃饭啊你是自杀啊?死的方法儿多了啊,你干熟(什)么遭禁粮食啊?啊。” “我我我饿…” “我看出你恶(饿)哈,我瞧着你就不善我告儿你吧嗯。” 拿了两盘儿包子给煮了碗面,又来了碗高汤。坐的这儿,好,李鸣斋可看见饭了。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把里边儿套间儿打开了,小仓库的钥匙拧开,饭菜如长江流水似风卷残云,就跟倒土箱子里似的,七扯咔嚓七扯咔嚓……全吃了。 啊,吃饱了往这儿一坐,一抹嘴儿, “伙计。” “霍,大爷,吃饱咧?结账是不?” “你算算,多少钱呐?” “哈这目(没)多少钱哈,啊一共这是~~一块二毛钱,哈,一块二毛钱。” “嗯。没钱。” “呀?啊这个了了了不起啊你啊,你吃的比谁都多,你这胆子比谁都大,目(没)钱你就敢吃饭呐啊!阴天下雨不知道,兜儿里有钱目(没)钱不知道么!啊,你骗人啊。你那个怀里边儿鼓鼓囊囊地(的),啊,你别舍不地(的)蒙吃蒙喝不行啊。” “啊,你要这个?” 掏出来,哗啦……侯德庆过去还看呢, “哦,看来是真目(没)钱,啊。这个石子儿像是门口儿马路上的那个哈。你目(没)钱呐?” “没钱。我跟您这么说,我是异乡之人,落魄至此没有别的,跟你们掌柜的说,啊哈,嗯可怜可怜我。我以后有了钱了再还了也行,或者给我记上账也行。” “记账?俺们这儿也目(没)有账本儿啊。你等着吧,我几(给)掌柜的说说吧,啊。” 转身找这大奶奶。他可不知道大奶奶是女的,一直拿他当掌柜的。大奶奶跟这儿坐着呢, “这个,掌柜的…” “什么事儿啊?” “来吃饭滴(的)了” “不给他端了么。” “他吃完了。” “算账啊。” “他目(没)钱啊。他吃了好些个东西啊。他吃完他目(没)钱。” “那怎么办呢?” “让让让我问您怎么办涅。你说怎么办涅?” “哦,你问他任打认罚吧。” “好,好主意,我问他去。” 回来了。 “哎,认打认罚呀?” “认打怎么说呀?” “…等着……掌柜的,认打怎么说呀?” “认打,衣裳扒光了,扔的院儿里,浑身上下泼上凉水,把他冻上。” “哎,这主意好嗯。” 回来了 “扒光了,扔院儿里,泼上水都冻成冰棍子。” “认打。认罚呢?” “你等着啊……掌柜的,认罚怎么办涅?” “认罚呀,认罚就留的咱们这儿当伙计,一个月开八块钱,先给他四块,马上洗澡换衣裳。” “嗯?啊这是罚他呀?” “行,去说去。” “哎!” 转身回来了 “掌柜的说啦,认罚的话呀留下当伙计,给八块钱,先支四块,洗澡,换衣裳,剃头。你愿意不?” “啊?我认罚…” “我奏(就)知道你得认罚呀!你准得认罚呀!我一个月才能挣三块啊我!你这八块钱支四块啊你这,你哪儿说理去这事儿闹的!” 怎么回事儿啊,瞧出来是李鸣斋了。两口子过了好几十年了能不知道么。往那一坐一说话,大奶奶一瞧,“哎!好!好缺德挨刀的啊!你是出息了啊,离开我以为你了不起啊,感情你加入丐帮了啊!哼~这捯饬的很讲究啊哈。”行啊等着吧。 一会儿瞧他吃,啊吃完了没钱,这儿成心的,这一说认罚,挺高兴。好,带他洗澡去吧。洗澡,换衣服,剃头,这都不提。都弄完了,侯德庆又过来了, “掌柜的,都捯饬完了你看比我还精神呐啊,你看看啊,捯饬完啦。” “哦,你跟他说啊,对他来说还有一个活儿必须要干,要不然咱们这儿不要他。” “哈,对对,你看这差不多这个哈。我就说是不能饶了他么哈。嗯让他干熟(什)么呀?” “你告儿他,掌柜的我有一毛病,晚上睡觉的时候,得泡脚,他得给我洗脚。知道么,洗够两个小时了,给我搓脚搓的我困了为止。打这儿起连干三年,问他愿意么。” “你这就对了你看。我说不能饶他么……哎,过来问你点儿事儿,你以前干过足疗的么?啊?” “啊哈,没有。我就干过勤行儿。” “是,这个也得勤齐知道么,不勤齐不行,啊,俺们掌柜的说啦,晚上睡觉弄盆水给他洗脚,洗完给搓脚,搓完了搓仨小时他睡着啦,你算了事儿了,啊,连干三年,要不然现在,扒光了,扔院儿里,泼上水啊。啊,我我我我可作兴这行子咧知道么。” “我,我我我愿意。” 不愿意不行啊,吃人家嘴短是吧,现在还钱没有, “我我我愿意。”啊,这儿回去一说,“嗯他愿意咧。” “行,今天晚上开始,我看他也困了,”这会儿已经下午五点来钟, “你把他送的我那屋去,啊在外头把锁锁上。” “好咧。” 领着李鸣斋来到大奶奶睡觉这屋,人呐,有日子没跟床上睡觉了,一瞧床一瞧见被乎这亲呐!一脑袋扎上睡着了。侯德庆出来, 把锁锁上,转身忙活自己的去。这一天都忙活过去到晚上八点钟。挂上板儿,门都关好了,准备啊休息了。 大奶奶把自己的这个贴身的衣服都准备完了,告诉侯德庆“啊那个,放狗你惊醒着点儿,我要睡觉了。”来到这儿,拧开钥匙,推门儿就进去了。 侯德庆后边儿跟着呢,怎么呢,他想瞧一新鲜。心说“这个小子可够他受的啊,给人洗脚洗俩小时,搓仨小时,唉俺滴(的)娘啊可了不地了,我打今儿起我得对她好,嗯,我得对他好,回他哪天他跑了这个活儿落的我这儿可受不了。” 啊,掌柜的进门儿,把门关上他瞧不见,他转的窗户这儿来,拿这个指甲呀窗户上捅一眼儿,木匠调线儿,一眼儿睁一眼儿闭往里瞧。黑咕隆咚瞧不见。 大奶奶往屋一走,听见床上打呼噜声音,哎!李明斋!”李鸣斋蹭楞起来了,睡得迷迷糊糊 “哦掌柜的掌柜的,我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 “嗯,你叫什么呀?” “我我叫叫李李李鸣斋。”大奶奶转身,坐的炕沿儿上,李鸣斋下地这儿站着,迷迷糊糊的。 “叫李鸣斋呀。哪儿的人呐?” “嗯,我北京人。” “住哪儿啊?” “住天桥儿。” “哦,因为什么跑到外边儿来啦?” “嗨,我那个媳妇儿啊他偷野汉子…” “呸!你瞧见了么?” “是我这么琢磨着来着。” “哦,现如今呢?” “现如今我这不落魄了么,没有办法。” “嗯,我问你,我说那要求你都同意么?” “是,我这这一会儿我给您洗脚,我给您搓脚。我一定好好的工作啊哈。这个我保证搓的让您满意。” “嗯,我问你,你现在想不想回家呀?” “我想,我其实说良心话我自己这这这段时间我也琢磨来着,嗯保不齐是我自己琢磨错了,未必我媳妇儿干了对不起我的事儿。嗨,可是话说回来了,事到如今我也没脸回去了,说别的都晚了,我也我也就这样儿了,得了掌柜的,什么话甭说了,我给您洗脚吧。” “等会儿。” 大奶奶打开随身的包袱,把自己外边儿的这身儿男人的衣服脱下来,贴身穿着兜兜,脑袋上把帽子一摘,头发也长了,头发披散下来,一回身,把这蜡点着了,蜡一亮屋里边儿一亮,窗户外边儿侯德庆吓一跳,“呀,掌柜的是个妖精!她是个妖精。明明是个男滴(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变娘们了?我得看看她一会儿吃人不吃人。他要是吃人,我扭头就跑我告你吧哈。”跟这儿看着。 屋里边儿李鸣斋一直低着头,这会儿呢蜡烛亮了也不好意思抬头,怎么呢,那么大老爷们给人家搓脚自己心里难受。肚子里边儿有只手抓自己不是滋味一直低着头儿。大奶奶拿手一指他, “嗨!你抬头瞧瞧我是谁呀。” “掌柜的…啊!哎呦媳妇儿,是你呀!?” “好小子,男子汉大丈夫你好大的能耐呀,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呀?” 哎呦我这,我我我不是说了么我后悔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我我不敢了。” “嗯,既然这儿样儿说我就饶了你了。行了,天儿也不早了,上床睡觉吧。”刚说到这儿外边儿侯德庆喊上了, “掌柜的,什么事儿有个先来后到,先济着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