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7.470]1969年，胡八一和胖子在大兴安岭林场插队，
[00:13.610]时至冬慌，当地猎户们纷纷进山打猎，
[00:18.400]胡八一和胖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却被派去看守林场，
[00:25.600]二人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
[00:29.840]团子山林场另有个诡异的名字叫黄皮子坟，
[00:35.480]这引发了二人无限的遐想。
[00:46.280]“遮了天”这个绰号大概是取自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意思，
[00:56.750]民间风传他早年当和尚的时候救过黄大仙，
[01:03.400]一辈子都有黄皮子保着，谁也动不了他。
[01:08.440]这当然是谣传了，实际上他不仅没救过黄皮子，
[01:14.280]反倒是还祸害死不少。
[01:18.810]剿匪小分队追击他的时候，
[01:22.360]正好山里的雪下得早，天寒地冻，
[01:27.590]最后在一个雪窝子里搜到了“遮了天”的尸首，
[01:33.520]他是在一株歪脖子树上，上吊自杀的，
[01:39.180]在他尸首的对面，还吊死了一只小黄皮子，
[01:46.170]死状和他一模一样，也是拴个小绳套吊着脖子，
[01:54.460]这一个人和一只黄皮子，全吐着舌头，
[02:01.640]睁着眼，冻得硬挺挺的。
[02:06.790]胖子故弄玄虚，说得绘声绘色，
[02:16.580]扮成吊死鬼吐着舌头的模样，
[02:19.330]把燕子唬得眼都直了，我却对此无动于衷，
[02:24.480]因为这件事我听胖子说过无数次了，
[02:27.870]而且“遮了天”的死法也太过诡异，
[02:33.960]若说他自己穷途末路上吊寻死，
[02:37.310]以此来逃避人民的审判倒也说得通，
[02:42.100]可对面吊死的那只小黄皮子可就太离奇了，
[02:49.540]“遮了天”一介胡 匪，何德何能？
[02:53.530]他又不是明末的崇贞皇帝，
[02:55.830]难道那黄皮子想做太监给他殉葬么？
[03:01.620]燕子却不这么认为，
[03:04.370]她对胖子所言十分信服，
[03:07.900]因为当地有着许多与之类似的传说，传说黄大仙只保一辈儿人，
[03:18.350]谁救了黄大仙，例如帮黄大仙躲了劫什么的，
[03:21.770]这个人就能受到黄大仙的庇护，他想要什么，
[03:25.670]都有黄皮子帮他偷来，让他一生一世吃穿不愁，
[03:32.950]可只要这个人陽寿一尽，他的后代都要遭到黄大仙的祸害，
[03:41.690]以前给这家偷来的东西，都得给倒腾空了，这还不算完，
[03:47.540]最后还要派一只小黄皮子，跟这家的后人换命，
[03:55.320]燕子觉得那个土匪头子“遮了天”，大概就是先人被黄大仙保过，
[04:04.690]所以才得了这么个下场
[04:09.810]解放前在屯子里就有过这种事，
[04:15.240]有个人叫徐二黑，他家里上一辈儿就被黄大仙保过，
[04:23.880]有一年眼看着徐二黑的爹就要去世了，一到晚上，
[04:30.110]就有好多黄皮子围着徐二黑家门口打转，
[04:34.900]好象在商量着过几天怎么祸害徐家。
[04:41.840]黄皮子实在是欺人太甚，徐二黑发起狠来，
[04:47.230]在门口下了绝户套，一晚上连大带小总共套了二十几只黄皮子。
[04:55.260]山下有日本人修的铁轨，正是数九严冬滴水成冰的日子，
[05:03.450]徐二黑把这些黄皮子一只只割开后脊梁，
[05:08.200]全部活生生血淋淋地按到铁轨上，
[05:13.990]黄皮子后背的热血沾到钢铁立刻就冻住了，
[05:20.540]任凭它们死命挣扎也根本挣扎不脱，
[05:25.570]徐二黑就这么在铁路上冻了一串黄皮子，
[05:31.760]天亮时火车过来，把二十几只黄皮子全给碾成了肉饼。
[05:40.200]结果这下子惹了祸了，一到了晚上，
[05:47.930]围着屯子，漫山遍野都是黄鼠狼们的鬼哭神嚎，
[05:56.760]把屯子里的猎狗都给震住了，
[06:00.010]天蒙蒙亮时有人看见黑压压的一片黄皮子往林子里蹿走了，
[06:09.400]接着又有人发现徐二黑上吊自杀了，
[06:15.440]死法和胖子所讲那个故事中土匪头子的下场完全一样。
[06:25.170]胖子和燕子胡勒了一通，
[06:30.520]吹得十分尽兴，山外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正在扫除一切牛鬼蛇神，
[06:42.490]这场运动也理所当然地冲击到了大兴安岭山区，
[06:48.080]就连屯子里那位只认识十几个字的老支书，
[06:54.370]一到开会的时候都要讲：“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是在正中间的光明大道，
[07:08.850]左边一个坑是左倾，右边一个坑是右倾，
[07:18.280]大伙一定不能站错队走错路，否则一不留神就掉坑里了。”
[07:28.560]所以我们三人在林场小屋中讲这些民间传说，
[07:36.700]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我们这林场山高皇帝远，
[07:42.090]又没有外人，我们只谈风月，不谈风云，
[07:47.490]比起山外的世界要轻松自在得多。
[07:55.470]燕子让我也讲些新闻给她听，外边的天又黑又冷，
[08:04.740]坐在火炕上唠扯有多舒服，但是我好几个月没出过山了，
[08:11.630]哪有什么新闻，旧闻也都讲得差不多了，
[08:16.430]于是就对她和胖子说：“今天也邪兴了，
[08:24.460]怎么你们说来说去全是黄皮子？
[08:28.160]团山子上有道岭子不是就叫黄皮子坟么？
[08:36.000]那里是黄皮子扎堆儿的地方，离咱们这也不远了，
[08:42.980]我来山里插队好几个月了，却从来都没上过团山子，
[08:49.570]我看咱们也别光说不练了，
[08:54.080]干脆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08:57.930]连夜上山下几个套子，捉几条活的黄鼠狼回来玩玩怎么样？”
[09:10.160]胖子闻言大喜，在山里没有比套黄皮子和套狐狸更好玩的勾当了，
[09:18.850]当时就跳将起来：“你小子这主意太好了，
[09:25.640]虽然现在不到小雪，黄皮子还不值钱，
[09:31.380]但拎到供销社，换二斤水果糖指定不成问题，
[09:38.870]咱们都多少日子没吃过糖了，我他妈的要是再不吃糖，
[09:46.500]可能都要忘了糖的味道是辣还是咸了，
[09:50.900]光说不练是假把式，光练不说是傻把式，
[09:54.430]连说带练才是好把式，咱这就拿出实际行动来吧……”
[10:01.670]说着话一挺肚子就蹿下火炕，随手把狗皮帽子扣到脑袋上，
[10:08.500]这就要动身去套黄皮子。
[10:13.320]燕子赶紧拦住我们说道：“不能去不能去，你们咋又想胡来，
[10:24.290]支书可是嘱咐过的，不让你们搞自由 主义整事儿，
[10:32.270]让咱们仨好好守着林场”
[10:36.450]我心中暗暗觉得笑，屯子里的老支书是芝麻绿豆大的官，
[10:44.790]难道他说的话我就必须服从？
[10:49.130]我爹的头衔比村支书大了不知多少倍，
[10:53.420]他的话我都没听过，除了毛主席的话，
[10:57.310]我谁的话也不听，山里的日子这么单调，
[11:01.450]好不容易想出点好玩的点子，怎么能轻易做罢，
[11:07.990]但这话不能明说，
[11:26.510]我还是语重心长地告诉燕子：“革命群众基本上都被发动起来赶冬荒斗天地去了，
[11:26.610]难道咱们就这么干呆着不出力？
[11:30.110]你别看黄皮子虽小，可它也有一身皮毛二两肉，
[11:38.740]咱们多套几只黄鼠狼就是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
[11:47.330]支援了世界革命。”
[11:50.210]燕子听得糊里糊涂，
[11:55.160]添砖加瓦倒是应该，
[11:58.290]可“团山子”上的人熊那不是随便敢惹的，
[12:05.530]当地猎户缺乏现代化武器，他们打猎有三种土方法，
[12:12.780]一是设陷阱，下套索、夹子之类的，
[12:17.660]专门捕捉一些既狡猾跑动速度又快的兽类，
[12:23.150]象狐狸、黄皮子之类的，猎狗根本拿它们没办法，
[12:30.040]只能以陷阱智取；再者是猎犬追咬，
[12:38.750]猎犬最拿手的就是叼野兔；三是火槍窝孥，
[12:46.690]其中发射火药铁砂的猎槍是最基本的武器，
[12:52.630]前膛装填，先放黑火药，再压火绒布，最后装铁丸，
[13:00.300]以铁条用力压实，火绒卡住弹丸不会滑出槍膛，
[13:07.140]顶上底火，这才可以击发，装填速度慢、射程太近是致命缺点，
[13:15.960]用来打狍子、獐子和野猪倒是适用。
[13:20.850]猎人狩猎的这三套办法，唯独对付不了皮糙肉厚的人熊，
[13:34.370]上次我们在喇嘛沟遇到过人熊，险些丢了性命，
[13:40.310]所以此刻燕子一提到人熊的威胁，我心中也打了个突，
[13:47.400]但随即便说：“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
[13:55.140]人熊又不是刀槍不入，
[13:57.730]而且晚上它们都躲在熊洞里，
[14:02.180]咱们趁天黑摸上团山子套几只黄皮子就回来，
[14:07.710]冒这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别忘了咱们的队伍是不可战胜的。”
[14:19.250]胖子在旁边急得直跺脚，一个劲儿地催促我们出发，
[14:25.520]干革命不分早晚，却只争朝夕，在我的说服下，
[14:38.440]燕子终于同意了，其实她也很想去套黄皮子，
[14:44.990]只是老支书的话在屯子里还是比较有威信的，
[14:51.080]需要有人做通她的思想工作，帮她克服这一心理障碍。
[14:59.780]林场小屋外的天很冷，雪倒是不再下了，
[15:05.460]大月亮地白得渗人，但那月晕预示着近期还会有大雪袭来，
[15:13.580]山坳里的风口呼啸着山风，在远处听起来象是山鬼在呜呜咽咽地恸哭，
[15:22.320]我从屯子来林场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要套黄皮子或狐狸的主意，
[15:32.740]该带的家伙也都带了，一行三人借着月色来到林场的河边。
[15:45.110]河面上已经结了冰，冰上是一层积雪，站在河畔上，
[15:51.810]距离河道十几米，就可以听到冰层下河水叮咚流淌之声 ，
[16:01.440]由于是“赶冬荒”，秋天过了一半，突然有寒流袭来，
[16:05.940]所以河水冻得很不结实，直接踏冰过河肯定会掉冰窟窿里，
[16:12.680]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踩着冻在河中的圆木过河。
[16:21.670]月光映着薄雪，银光匝地，
[16:26.160]河面上隆起一个个长长的横木，都是没来得及运到下游，
[16:34.190]暂时被冻在河中的木头，踩着圆木即使冰层裂开，
[16:41.830]木头的浮力也不会让人沉入河中。
[16:47.380]看着河面并不算宽，真过河的时候，
[16:51.030]才发现河面绝对不窄，我们三人将距离来开了，
[16:58.960]一根根踩着木头迈着走，因为天冷穿得衣服厚重，
[17:06.150]脚步也变得很沉，脚下碎冰哗啦哗啦乱响，虽然惊险十足，
[17:13.290]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一点都不害怕，相反有些激动，
[17:20.370]骨子里那种冒险的冲动按捺不住，觉得这种行为可真够刺激。
[17:26.410]过了河就是当地猎人们眼中的禁地团山子，
[17:37.590]这山上林子太密了，燕子也没把握进了这片林子还能走出来，
[17:47.530]我们虽然胆大包皮天，却也不敢冒进，
[17:51.130]好在那“黄皮子坟”是在团山子脚下，
[17:54.820]离河畔不远，那里有一个隆起的大土丘，
[17:59.340]上面存草不生，土丘上有无数的窟窿，
[18:02.690]大大小小的黄皮子都躲在里面，可能因为这土丘象坟包，
[18:11.360]里面又时常有黄皮子出没，所以才叫做“黄皮子坟”。
[18:21.830]我们并没有直接走上“黄皮子坟”，
[18:25.020]在附近找了片背风的红松林子，这里是下风头，
[18:31.550]黄皮子和山上各类野兽不会嗅到我们的行踪，
[18:37.250]看来这里就是一个天然的最佳“埋伏点”，
[18:43.690]我把胖子和燕子招呼过来，三人蹲在树后合计怎么动手。
[18:52.230]胖子出门时从屯子里顺出两水壶土烧，
[19:00.150]土烧就是自家烧锅酿的酒，刚在林场小屋的时候装在军用水壶里煨热了，
[19:10.530]过河时一直在怀里揣着，这时候取出来，竟然还带着点热呼气，
[19:18.000]我看他喝得口滑，就要过来喝了几口，这酒甜不罗唆，
[19:26.350]要多难喝有多难喝，可能就是用苞米瓤子和高粮秆子整出来的土烧。
[19:34.280]胖子说：“别挑三捡四的了，凑和喝两口吧，
[19:41.610]暖和暖和好干活，有这种土烧酒已经很不错了，
[19:47.660]咱们这山沟子里就那么几亩薄地，哪有多余的粮食酿酒啊，
[19:54.390]不过我那还存着一整瓶从家带来的好酒呢，等套了黄皮子，
[20:02.120]我得好好整个菜，咱们喝两盅儿解解乏。”
[20:07.810]随后胖子就问我怎么套黄皮子？
[20:13.250]我嘿嘿一笑，从挎抱里拿出一个鸡蛋，
[20:16.550]有点尴尬地对燕子说：“对不住了燕子，
[20:22.130]我看你家芦花鸡今天下了两个蛋，我就顺手借了一个，
[20:27.920]时间紧任务急，所以还没来得及向你汇报，
[20:33.510]但是我后来一想对于狐狸和黄皮子来说，
[20:42.310]鸡蛋实在是太奢侈了，于是我就又从芦花鸡身上揪了一把鸡毛……”
[20:54.230]燕子气得狠狠在我肩膀上捶了一把：“你偷了鸡蛋也就完了，
[21:00.920]咋还揪俺家芦花鸡的鸡毛呢！”
[21:05.770]胖子赶紧劝阻：“咱们要文斗不要武斗，
[21:11.350]回去我让这孙子写检查，深挖他思想根源的错误动机，
[21:19.480]但眼下咱们还是先让他坦白交代怎么拿鸡毛套黄皮子。”
[21:30.410]我说套黄皮子其实最简单了，
[21:37.800]鸡毛的气味足可以撩拨的这帮谗鬼坐卧不安，
[21:43.530]燕子她爹是套狐狸的老手了，
[21:47.920]老猎人们都有祖传的“皮混饨”，
[21:53.310]制做“皮混饨”的这门手艺已经失传了，
[21:58.200]“皮混饨”实际上名副其实，是一个特制的皮口袋，
[22:04.040]传说这里面在制皮的时候下了秘药，
[22:08.940]嗅觉最灵敏的狐狸也闻不出它的气味有异，
[22:15.880]这皮囊有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六棱形口子，
[22:21.160]外口是圆的，可以伸缩，狐狸和黄皮子都可以钻进去，
[22:27.700]往里面钻的话这口子带暗扣，象是有弹性一般越钻越大，
[22:35.390]但皮囊里面的囊口，却是六边形的，专卡黄皮子的骨头缝，
[22:42.440]这种动物的身体能收缩，但唯独钻不得六角孔，
[22:51.610]进来容易出去难，只要它往外一钻，囊口就会收紧卡到它死为止。
[23:01.250]“皮混饨”之所以高明，是因为它能完完整整地保全猎物皮毛，
[23:08.690]比如狐狸皮值不值钱看的是尾巴，
[23:13.880]但万一设的套子和陷阱打到了狐狸尾巴，
[23:20.970]这张狐狸皮就不值钱了。
[23:25.610]屯子里现在只有燕子家才有一副“皮混饨”，
[23:32.650]她祖上就是猎户世家，这“皮混饨”也不知传了多少年代了，
[23:40.580]死在它里面的黄皮子和狐狸简直都数不清了，
[23:47.180]因为这件家伙太毒太狠，无差别的一逮一个准，
[23:52.860]猎人们又最忌讳捉那些怀胎或者带幼崽的猎物，
[23:59.060]那么做被视为很不吉利，所以燕子他爹轻易都不使用。
[24:07.650]我却早就想试试这传得神乎其神的“皮混饨”好不好使，
[24:20.730]这次也偷着带了出来。
[24:25.520]把鸡毛涂上些鸡蛋清放在皮囊中做饵，
[24:30.700]剩下的鸡蛋黄倒入空水壶里，舍不得给黄皮子吃，
[24:36.540]当然也舍不得扔，还得留着回去吃炒鸡蛋呢，
[24:41.680]再用枯枝败叶加以伪装，上面撒上些雪抹，
[24:47.260]最后用树枝扫去人的足迹和留下的气味，
[24:51.700]这个套子就算是完成了，剩下的事就是在远处观察，
[25:00.090]看看哪只倒霉的黄皮子上当。
[25:07.080]我们伪装完“皮混饨”，
[25:09.980]就回到红松后苦苦等候，
[25:15.560]可那山林雪地上静悄悄的始终没有动静，
[25:23.940]月上中天，我都快失去耐性了，
[25:30.420]这时候雪丘上终于有了动静，
[25:34.360]我和胖子、燕子三人立刻来了精神，
[25:38.960]我定睛一看，心中立刻吃了一惊，我的天，
[25:48.290]这是黄皮子坟里成了精的黄大仙姑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