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使阿米尔最终赢得比赛胜利,哈桑拼命追赶最后掉落的风筝。 阿米尔在寻找哈桑的途中意外的发现哈桑正与久已怀恨在心的阿塞夫及其同伙的遭遇。 请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作者:卡勒德·胡赛尼 演播:徐涛 在小巷的尽头,阿塞夫挥挥手,其他两个男孩散开,形成半圆,将哈桑包围在小巷里面。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会拿走你的风筝,哈扎拉人。 你会留着它,以便它可以一直提醒你我将要做的事情。” 然后阿塞夫动手了,哈桑扔出石块,击中了阿塞夫的额头。 阿塞夫大叫着扑向哈桑,将他击倒在地。 瓦里和卡莫一拥而上。 我紧握着拳头,闭上了眼睛。 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段记忆: “你知道哈桑跟你喝着同一个胸脯的奶水长大吗? 你知道吗,阿米尔少爷?萨吉娜,乳母的名字。 她是个漂亮的哈扎拉女人,有双蓝色的眼睛,从巴米扬来,她给你们唱古老的婚礼歌谣。 人们说同一个胸脯喂大的人就是兄弟。 你知道吗?” 另一段记忆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每人一个卢比,孩子们。每人只要一个卢比,我就会替你们揭开命运的帷幕。” 那个老人倚墙而坐,黯淡无光的双眼像滑溜溜的银子,镶嵌在一双深深的火山洞口中。 算命先生弯腰拄着拐杖,从消瘦的脸颊下面伸出一只嶙峋的手,在我们面前做成杯状。 “每人一个卢比就可知道命运,不贵吧?” 哈桑放了个铜钿在他粗糙的手掌上,我也放了一个。 “以最仁慈、最悲悯的安拉之名。”那位老算命先生低声说。 他先是拿起哈桑的手,用一只兽角般的指甲,在他掌心转了又转,转了又转。 跟着那根手指飘向哈桑的脸庞,慢慢摸索着哈桑脸颊的曲线、耳朵的轮廓,发出干燥的刮擦声。 他的手指生满老茧,轻轻拂着哈桑的眼睑。 手停在那儿,迟疑不去。 老人脸上掠过一抹阴影,哈桑和我对望了一眼。 老人抓起哈桑手,把那个卢比还给他。 “让我看看你怎么样,小朋友?”他说。 墙那边传来公鸡的叫声。 老人伸手来拉我的手,我抽回来。 一个梦境也出现了: 我在暴风雪中迷失了方向。 寒风凛冽,吹着雪花,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在白雪皑皑中跋涉。 我高声求救,但风淹没了我的哭喊。 我颓然跌倒,躺在雪地上喘息,茫然望着一片白茫茫,寒风在我耳边呼啸,我看见雪花抹去我刚踩下的脚印。 我现在是个鬼魂,我想,一个没有脚印的鬼魂。 我又高声呼喊,但希望随着脚印消逝。 这当头,有人闷声回应。 我把手架在眼睛上,挣扎着坐起来。 透过风雪飞舞的帘幕,我看见人影摇摆,颜色晃动。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一只手伸在我面前,我望见手掌上有深深的、平行的伤痕,鲜血淋漓,染红了雪地。 我抓住那只手,瞬间雪停了。 我们站在一片原野上,绿草如茵,天空中和风吹着白云。 我抬眼望去,但见万里晴空,满是风筝在飞舞,绿的、黄的、红的、橙的。 它们在午后的阳光中闪耀着光芒。 小巷堆满了破铜烂铁,废弃的自行车轮胎、标签剥落的玻璃瓶子、 卷边的杂志、发黄的报纸,所有这些,散落在一堆砖头和水泥板间。 墙边有个锈蚀的铁火炉,炉洞像血盆大口般张开。 但在那些垃圾之间,有两件东西让我无法移开眼光: 一件是蓝风筝,倚在墙边,紧邻铁炉; 另一件是哈桑的棕色灯芯绒裤,丢在那堆碎砖块上面。 “我不知道,我爸爸说那是犯罪。” 瓦里的声音自始至终充满了怀疑、兴奋和害怕。 哈桑趴在地上。 卡莫和瓦里一人抓住他一只手,将其从手肘扭转,压在哈桑背后。 阿塞夫站在他们上方,用雪靴的后跟踩着哈桑的脖子后面。 “你爸爸不会发现。”阿塞夫说,“给这头无礼的蠢驴一点教训,跟犯罪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瓦里咕哝着。 “随便你。卡莫,你怎么说呢?” “我……好吧……” “他只是个哈扎拉人。”阿塞夫说,但卡莫把眼睛望向别处。 “好吧,你们这些懦夫,帮我把他按住就好了。你们能做到吗?” 瓦里和卡莫点点头,看上去如释重负。 阿塞夫在哈桑身后跪倒,双手放在哈桑的臀部,把他光光的屁股抬起。 他一手伸在哈桑背上,另外一只手去解开自己的皮带。 他脱下牛仔裤,脱掉内裤。 他在哈桑身后摆好位置。 哈桑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呻吟。 他稍稍转过头,我瞥见他的脸庞,那逆来顺受的神情。 之前我也见过这种神色,这种羔羊的神色。 那是回历最后一个月的第十天,为期三天的宰牲节从这天开始。 人们在这一天纪念先知亚伯拉罕为真主牺牲了他的儿子。 这一年,爸爸又亲手挑选了一只绵羊,粉白色的绵羊,有着弯弯的黑色耳朵。 我们全部人站在院子里,哈桑,阿里,爸爸,还有我。 法师背诵经文,转动他的念珠。爸爸咕哝着,“快了结吧。”他低声说。 他对这分肉的仪式和无止境的祷告感到厌烦。 爸爸对宰牲节起源的故事不以为然,就像他对所有宗教事物不以为然一样。 但他尊重宰牲节的风俗,这个风俗要求人们把肉分成三份,一份给家人,一份给朋友,一份给穷人。 每年爸爸都会把肉全给穷人。 “有钱人已经足够肥了。” 法师完成了祷告。 谢天谢地。 他拿起一柄刀锋长长的菜刀。 风俗要求不能让绵羊看见刀。 阿里喂给绵羊一块方糖——这也是风俗,让死亡变得甜蜜些。 那羊伸脚乱踢,但不是太激烈。 法师抓住它的下巴,刀锋在它脖子上一割。 就在他精熟的刀法施加在绵羊喉咙之上的前一刻,我看见了羊的眼睛。 好几个星期,我总是在梦里见到那双眼睛。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每年都要在院子里观看这个仪式, 即使草地上的血污消退得不见痕迹,我的噩梦仍会继续。 但我总是去看。 我去看,是为了那只动物眼里无可奈何的神色。 荒唐的是,我竟然想像它能理解。 我想像它知道,那迫在眉睫的厄运,是为了某个崇高的目的…… 我停止了观看,转身离开那条小巷。 有种温热的东西从我手腕流淌下来。 我眨眨眼睛,看见自己依旧咬着拳头,咬得很紧,从指节间渗出血来。 我意识到还有别的东西。 我在流泪。 就从刚才那个屋角,传来阿塞夫仓促而有节奏的呻吟声。 我仍有最后的机会可以作决定,一个决定我将成为何等人物的最后机会。 我可以冲进小巷,为哈桑挺身而出——就像他过去无数次为我挺身而出那样——接受一切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后果。 或者我可以跑开。 结果,我跑开了。 我逃跑,因为我是懦夫。 我害怕阿塞夫,害怕他折磨我。 我害怕受到伤害。 我转身离开小巷、离开哈桑的时候,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我试图让自己这么认为。 说真的,我宁愿相信自己是出于软弱, 因为另外的答案,我逃跑的真正原因,是觉得阿塞夫说得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免费的。 为了赢回爸爸,也许哈桑只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是我必须宰割的羔羊。 这是个公平的代价吗? 我还来不及抑止,答案就从意识中冒出来:他只是个哈扎拉人,不是吗? 我沿着来路跑回去,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市场。 我跌撞上一家小店铺,斜倚着那紧闭的推门。 我站在那儿,气喘吁吁,汗水直流,希望事情并没有变成这个样子。 约莫隔了十五分钟,我听到人声,还有脚步声。 我躲在那家小店,望着阿塞夫和那两个人走过,笑声飘过空荡荡的过道。 我强迫自己再等十分钟。 然后我走回到那条和冰封的小溪平行、满是车痕的小巷。 我在昏暗的光芒中眯起眼睛,看见哈桑慢慢朝我走来。 在河边一棵光秃秃的桦树下,我和他相遇。 他手里拿着那只蓝风筝,那是我第一眼看到的东西。 时至今日,我无法扯谎说自己当时没有查看风筝是否有什么裂痕。 哈桑的长袍前方沾满泥土,衬衣领子下面开裂。 他站着,双腿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接着他站稳了,把风筝递给我。 “你到哪里去了?我在找你。”我艰难地说,仿佛在吞嚼一块石头。 哈桑伸手用衣袖擦擦脸,抹去眼泪和鼻涕。 我等待他开口,但我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在消逝的天光中。 我很感谢夜幕降临,遮住了哈桑的脸,也掩盖了我的面庞。 我很高兴我不用看着他的眼睛。 哈桑知道我知道吗?如果哈桑知道,我能从他眼里看到什么呢? 埋怨?耻辱?或者,愿真主制止,我最怕看到的是真诚的奉献。 所有这些里,那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他开始说些什么,但他有点哽咽。 他闭上嘴巴,张开,又闭上,往后退了一步,擦擦他的脸。 就在当时,我几乎就要和哈桑谈论起在小巷里头发生的事情来。 我原以为他会痛哭流涕,但,谢天谢地,他没有,而我假装没有听到他喉咙的哽咽。 就像我假装没有看到他裤子后面深色的污渍一样。 也假装没有看到从他双腿之间滴下的血滴,它们滴下来,将雪地染成黑色。 “阿米尔少爷,老爷会担心的。”他就说了这么一句。他转过头,蹒跚着走开。 事情就如我想像的那样。 我打开门,走进那烟雾缭绕的书房。 爸爸和拉辛汗在喝茶,听着收音机传出的劈里啪啦的新闻。 他们转过头,接着爸爸嘴角亮起一丝笑容,他张开双手,我把脸埋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哭起来。 爸爸紧紧抱着我,不断抚摸着我的后背。 在他怀里,我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那感觉真好。 风筝比赛之后,哈桑变得沉默了,孤僻了,另阿里很是担心。 而阿米尔则时时承受着良心的谴责,郁郁寡欢。 欢迎您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