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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2.63]哈桑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恢复他和阿米尔间的关系，
[00:18.06]但他的友好的努力以及不变的忠诚却令阿米尔更加难堪与苦恼。
[00:24.45]
[00:25.16]请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00:29.15]作者：卡勒德·胡赛尼
[00:31.37]演播：徐涛
[00:33.26]
[00:45.58]一连数天，屋子里挤满了爸爸请来的帮手。
[00:50.75]有个叫萨拉胡丁的屠夫拖来一头小牛和两只绵羊，拒绝收下哪怕一分钱。
[01:00.51]他亲自在院子里的白杨树下宰了那些畜生。
[01:05.40]“用血浇灌对树有好处。”
[01:09.86]我记得鲜血染红树下的青草时，他这么说。
[01:15.59]有些我不认识的男人爬上橡树，挂上成串的灯泡和长长的电线。
[01:22.79]其他人在院子里摆出几十张桌子，逐一披上桌布。
[01:29.55]盛宴开始之前一夜，
[01:33.01]爸爸的朋友德尔－穆罕默德带来几袋香料，他在沙里诺区开了一间烧烤店。
[01:42.00]跟屠夫一样，德尔－穆罕默德——爸爸管他叫“德罗”——也拒绝收钱。
[01:49.25]他说爸爸已经帮了他家里太多忙了。
[01:53.60]德罗在腌肉的时候，拉辛汗低声告诉我，
[01:58.45]德罗开餐厅的钱是爸爸借给他的，并且没有要他还钱。
[02:05.73]直到有一天，德罗开着奔驰轿车，来到我家门口，
[02:09.83]说要是爸爸不收钱他就不走，爸爸这才收下。
[02:14.74]
[02:16.59]我想从各个方面来说，或者至少从评价宴会的标准来说，
[02:23.35]我的生日盛宴称得上极为成功。
[02:28.59]我从来没有见到屋子里有那么多人。
[02:31.99]来宾或是手拿酒杯，在门廊聊天，或是在台阶上吸烟，或是倚着门口。
[02:40.79]他们找到空位就坐下，厨房的柜台上，门廊里面，甚至楼梯下面都坐满了人。
[02:49.57]院子里，蓝色的、红色的、绿色的灯泡在树上闪闪发光，
[02:56.20]人们在聚集在下面，四处点燃的煤油灯照亮他们的脸庞。
[03:02.94]爸爸把舞台设在俯览花园的阳台上，但扬声器布满整个院子。
[03:11.82]艾哈迈德·查希尔弹着手风琴，唱着歌，人们在舞台下面跳舞。
[03:18.52]
[03:19.91]我不得不逐一跟来宾打招呼
[03:23.31]爸爸这么要求，他可不希望翌日有人乱嚼舌头，说他养了个不懂礼貌的儿子。
[03:31.06]我亲了几百个脸颊，和所有的陌生人拥抱，感谢他们的礼物。
[03:37.14]我的脸因为僵硬的微笑而发痛。
[03:40.45]
[03:42.09]我跟爸爸站在院子里的酒吧前面，这时候有人说:“生日快乐，阿米尔。”
[03:49.97]是阿塞夫，还有他的父母。
[03:54.82]阿塞夫的父亲马赫穆德是矮个子，又矮又瘦，皮肤黝黑，脸部狭小。
[04:03.74]他的妈妈谭雅是个小妇人，神经兮兮，脸带微笑，不停眨眼。
[04:10.99]如今阿塞夫就站在他们两个之间，咧嘴笑着，居高临下，双手搂着他们的肩膀。
[04:22.14]他带着他们走过来，好像拎着他们过来一样，似乎他才是父亲，而他的父母是孩子。
[04:32.00]我感到一阵眩晕。
[04:35.29]爸爸对他们的莅临表示感谢。
[04:37.90]
[04:39.29]“我亲自给你挑选了礼物。”阿塞夫说。
[04:44.09]谭雅的脸抽动，眼光从阿塞夫身上移到我身上。
[04:51.03]她微笑着，显得有些勉强，眨着眼。
[04:56.03]我怀疑爸爸有没有看到。
[05:00.94]“还玩足球吗，亲爱的阿塞夫?”
[05:04.32]爸爸说，他一直希望我跟阿塞夫交朋友。
[05:09.18]阿塞夫微笑，他甜蜜的笑容显得纯真无瑕，真叫人不寒而栗。
[05:17.94]“当然，亲爱的叔叔。”
[05:20.43]“我记得你踢右路?”
[05:23.26]“是的，我今年改踢中场了。那样我就可以多进一些球了。
[05:29.92]我们下个星期跟梅寇拉扬队比赛。
[05:34.65]那会很精彩，他们有几个球员很棒。”
[05:38.75]“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也踢中场。”
[05:44.11]“我敢打赌，现在你要是愿意，也能踢。”
[05:49.61]阿塞夫说，他一脸天真地眨眨眼，拍爸爸的马屁。
[05:56.87]爸爸也朝他眨眼:“我看你老爸已经把他举世闻名的拍马屁技术传给你了。”
[06:08.90]他用手肘碰碰阿塞夫的父亲，差点把那个家伙撞倒。
[06:15.90]马赫穆德的笑声就像谭雅的微笑那样虚伪。
[06:20.61]突然之间，我在想，也许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害怕自己的儿子。
[06:30.47]我试图装出一个笑容，但我所能做到的，只是勉强让嘴角往上翘了翘
[06:39.07]看到爸爸和阿塞夫这么投机，我的胃翻动着。
[06:46.56]阿塞夫把眼光移向我。
[06:50.95]“瓦里和卡莫也来了，他们怎么也不会错过你的生日。”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07:00.27]我默默点头。
[07:03.37]“我们打算明天在我家玩排球，也许你可以来一起玩，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带上哈桑。”
[07:16.45]“听起来很有趣。你觉得呢，阿米尔?”爸爸两眼放光地说。
[07:25.04]“我真的不喜欢排球。”
[07:29.41]看到爸爸眼里的光芒消失了，接着是一阵令人不适的沉默。
[07:38.76]“很抱歉，亲爱的阿塞夫。”
[07:44.1]爸爸耸了耸肩。
[07:46.21]他替我道歉!那刺痛了我。
[07:52.00]“不，没关系。不过大门随时为你开放，亲爱的阿米尔。
[07:58.81]不管怎样，我听说你喜欢看书，所以我给你带了一本，我最喜欢的。生日快乐。”
[08:08.56]阿塞夫将一份包扎好的礼物递给我。
[08:12.65]
[08:14.70]他穿着棉布衬衣、蓝色裤子，系着红色领带，脚上是一双闪亮的黑色皮鞋。
[08:25.00]他身上散发着古龙水的香味，金黄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向后面。
[08:32.96]就外表而言，他是每个父母梦想中的儿子：
[08:38.31]强壮，高大，衣冠楚楚，举止得体，英俊得令人吃惊，还富有才华，更不用说还能机智地跟大人打趣。
[08:51.67]但在我看来，他的眼睛出卖了他。
[08:57.46]我看着他的眼睛，看穿他虚有其表，有一种疯狂隐藏在他身内。
[09:06.82]“怎么不收下，阿米尔?”
[09:10.11]“嗯?”
[09:12.95]“你的礼物啊，亲爱的阿塞夫给你送礼物呢。”
[09:18.80]“哦。”我从阿塞夫手里接过那个盒子，放低视线。
[09:25.76]要是我能独自在房间里，陪着我的书，远离这些人就好了。
[09:33.26]“喂?”
[09:34.40]“什么?”
[09:36.43]爸爸放低了声音，每次我当众给他难堪，他就会这样,
[09:43.58]“你不谢谢亲爱的阿塞夫吗?他太周到了。”
[09:47.97]
[09:49.47]我希望爸爸别那样叫他，他叫过我几次“亲爱的阿米尔”呢?
[09:58.24]“谢谢。”
[10:00.95]阿塞夫的母亲看着我，欲言又止。
[10:06.62]我意识到阿塞夫的双亲还没说过一句话。
[10:11.31]为了不再让我自己和爸爸难堪
[10:14.84]但主要是因为不想看到阿塞夫和他的笑脸
[10:20.00]我走开了。
[10:22.99]“谢谢你来。”
[10:25.87]说完，我转身离开。
[10:29.05]
[10:30.71]我从拥挤的宾客中走出来，偷偷溜出那扇锻铁大门。
[10:37.94]我们家往下两座房子，有一片很大的空地。
[10:43.54]我听爸爸告诉拉辛汗，有个法官买下了那片地，建筑师正在设计蓝图。
[10:52.00]现在，那块地皮是荒芜的，只有泥土、石块和野草。
[10:58.26]
[11:00.35]我扯开阿塞夫的礼物外面那层包装纸，借着月光端详书的封面。
[11:09.46]那是一本希特勒自传。
[11:12.41]我将它扔在杂草中。
[11:17.56]我倚着邻居的墙壁，滑坐在地上，
[11:22.26]只是在黑暗中坐一会儿，膝盖抵着胸膛，抬眼望着星星，等着夜晚结束。
[11:36.01]“你不用去陪你的客人吗?”一个熟悉的声音，拉辛汗沿着墙壁朝我走来。
[11:46.95]“他们不用我陪。爸爸在那边呢，你忘了?”
[11:53.38]拉辛汗酒杯中的冰块叮咚响，他坐在我身边。
[12:01.60]“我不知道原来你也喝酒。”
[12:06.75]“我喝酒，不过只有在重要的场合才喝。”
[12:15.72]“谢谢。”
[12:18.72]他朝我举举杯，喝了一口。
[12:22.42]他点起一根香烟，没有过滤嘴的巴基斯坦香烟，他和爸爸总是抽这种。
[12:33.30]“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差点就结婚了?”
[12:38.95]“真的吗?”
[12:41.81]想到拉辛汗也结婚，不由微微笑着。
[12:46.95]我一直当他是爸爸寡言的知交，我的写作导师，我的朋友，
[12:54.48]当他是那个每次到国外旅行总不忘给我买点小礼物的人。
[13:00.11]但是丈夫?父亲?
[13:04.05]他点点头:“真的。
[13:06.59]那年我十八岁。
[13:08.65]她的名字叫荷麦拉。
[13:11.88]她是哈扎拉人，我家邻居仆人的女儿。
[13:18.70]她像仙女一样好看，淡棕色的头发，褐色的大眼睛……她总是这样笑……我有时还能听到她的笑声。”
[13:33.71]他晃晃酒杯，“我们经常在我父亲的苹果园里幽会，总是在夜阑人静的时候。
[13:48.00]我们在树下聊天，我拉着她的手……我让你不好意思了吗，阿米尔?”
[13:58.66]“有一点点。”
[14:01.18]“那对你无害的，不管怎样，我们有着这样的幻想。
[14:11.51]我们会有一个盛大的、梦幻般的婚礼，从坎大哈和喀布尔请亲朋好友来参加。
[14:21.55]我会给我们盖一座大房子，白色的，露台铺着瓷砖，窗户很大。
[14:30.91]我们会在花园里种果树，还有各种各样的花儿，有一个草坪，我们的孩子在上面玩耍。
[14:42.44]星期五，在清真寺做过祷告之后，
[14:46.27]每个人会到我们家里吃午饭，我们在花园用膳，在樱桃树下，从井里打水喝。
[14:59.07]然后我们喝着茶，吃着糖果，看着我们的孩子跟亲戚的小孩玩……”
[15:07.54]
[15:08.86]他喝了一大口烈酒。
[15:17.38]“可惜你看不到我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爸时他脸上的表情。
[15:30.77]我妈妈完全昏厥了，我的姐妹用冷水扑打她的脸，她们对着她扇风，仿佛我用刀子割了她的喉咙。
[15:47.97]要不是我爸爸及时阻止，我哥哥雅拉尔真的会去抓来他的猎枪。”
[15:59.75]拉辛汗带着痛苦的笑声，“我跟荷麦拉对抗着整个世界。
[16:11.90]并且我告诉你，亲爱的阿米尔，到了最后，总是这个世界赢得胜利。就这么回事。”
[16:25.77]“后来怎样呢?”
[16:31.80]“就在那天，我爸爸将荷麦拉和她的家人赶上一辆货车，送他们去哈扎拉贾特。
[16:44.50]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16:51.03]“真遗憾。”我说。
[16:54.41]“亲爱的阿米尔，不过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她会受辱的。我的家人将永远不会平等对待她。
[17:12.55]你不会下令让某人替你擦鞋子，而当天晚些时候管她叫‘姐妹’。
[17:24.82]你知道，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你想说的事情，亲爱的阿米尔，任何时候。”
[17:38.51]“我知道，”
[17:43.70]拉辛汗久久看着我，似乎在等待；
[17:49.36]他黑色的眼睛深洞无底，隐藏着我们之间一个没有说出的秘密。
[17:57.85]那一刻，我差点就告诉他了，差点把什么都对他说，可是到时他会怎么看待我?
[18:10.70]他会恨我，而且合情合理。
[18:16.93]“给你，我差点忘记了，生日快乐。”
[18:25.97]他递给我某件东西，那是个棕色的皮面笔记本。
[18:33.41]我伸出手指，摸索着它镶着金线的边缘，闻到皮革的味道。
[18:42.63]“给你写故事用的。”
[18:46.32]我刚要向他道谢，有些东西突然间爆炸了，在天空中燃起火焰。
[18:56.74]“烟花!”
[18:58.19]
[18:59.08]我们匆忙赶回家，发现所有的宾客都站在院子里，望着天空。
[19:05.57]每次爆裂和呼啸升空的声音，都会引来孩子们大声尖叫。
[19:12.02]每次火焰嘶嘶作响，爆裂开来，变成花束，都会引起人们欢呼，拍掌称好。
[19:21.52]每隔几秒钟，后院就会被突然爆发的火光点亮，有红的、绿的、黄的。
[19:31.54]
[19:33.94]在一次短暂的闪光中，我看到永世不会忘记的情景：
[19:41.16]哈桑端着银盘，服侍阿塞夫和瓦里喝酒。
[19:50.85]那阵光芒消失了，又是一声嘶嘶，一声爆裂，接着是一道橙色的火光：
[20:04.33]阿塞夫狞笑着，用一根指节敲打着哈桑的胸膛。
[20:11.22]
[20:13.86]然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20:19.13]
[20:32.19]哈桑送给阿米尔的生日礼物更加重了阿米尔的内心的负担。
[20:38.35]饱受良心折磨的阿米尔，终于用一个卑劣的谎言彻底断送了他与哈桑间的友情。
[20:45.98]
[20:46.78]欢迎您在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20:5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