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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3.26]父亲为阿米尔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会，阿塞夫一家也受邀参加，
[00:19.69]阿米尔不得不接受了阿塞夫的礼物。
[00:23.61]而拉辛汗的礼物则使阿米尔感到温暖，
[00:27.48]他差点就向拉辛汗和盘托出了折磨他日夜不眠的秘密。
[00:33.07]
[00:35.81]请您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00:40.09]作者：卡勒德·胡赛尼
[00:42.63]演播：徐涛
[00:45.12]
[01:00.71]生日宴会的隔日清早，我坐在房间中间，拆开一个又一个礼品盒子。
[01:10.01]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费劲，因为我总是兴味索然地看上一眼，就将礼物丢到屋角去。
[01:19.57]它们在那边积成一堆：
[01:22.57]宝丽莱相机，变频收音机，精巧的电动列车组合玩具,还有几个装着现金的信封。
[01:33.12]我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花那些钱，不会听那个收音机，
[01:38.91]而那辆电动列车也不会在我房间中爬上它的轨道。
[01:45.70]我不想要这些东西——这些全都是血腥钱；
[01:51.23]而且，若非我赢得风筝大赛，爸爸根本就不会替我举办那么一场宴会。
[01:58.75]
[02:01.02]爸爸给了我两件礼物。
[02:04.30]一辆崭新的施温·斯丁格雷，自行车之王，
[02:09.68]毫无疑问会让临近的小孩垂涎三尺，
[02:14.65]喀布尔拥有新斯丁格雷的孩子寥寥无几，如今我也跻身其中了。
[02:23.27]它的手把高高升起，握柄由黑色橡胶制成，还有个蜚声久远的香蕉型车座，
[02:34.00]轮辐是金色的，钢做的车身是红色的，赭红色，像鲜血那样。
[02:43.85]换成别的孩子，恐怕会立即跳上去，骑着它招摇过市。
[02:50.00]几个月前的我也许会这么做。
[02:53.41]
[02:55.05]“你喜欢吗?”爸爸斜倚在我房间门口问。
[03:01.32]我露出温顺的笑容，匆匆说了声“谢谢”。
[03:06.32]我多希望我能多说几句话。
[03:09.66]“我们可以去骑骑。”爸爸说。
[03:12.69]爸爸在邀请我，不过并非真心实意。
[03:19.24]“再说吧，我有点累了。”
[03:23.71]“好的。”
[03:26.25]“爸爸?”
[03:28.04]“怎么?”
[03:31.58]“谢谢你的烟花。”
[03:35.67]我在感谢他，不过并非真心实意。
[03:41.84]“好好休息吧。”
[03:45.31]爸爸边说边朝他房间走去。
[03:48.69]
[03:50.65]爸爸给我的另一件礼物——他甚至不愿意等我打开它——是手表。
[03:59.36]表面是蓝色的，金色的指针呈闪电状。
[04:05.14]我甚至都没试着戴一下，就将其扔到角落那堆玩具中去。
[04:10.96]惟一没有被扔到那堆东西里去的礼物是拉辛汗的皮面笔记本，只有它不像是血腥钱。
[04:21.32]
[04:23.16]我坐在自己的床沿，双手打开笔记本，
[04:27.74]想着拉辛汗提起荷麦拉的故事，被他父亲逐走是荷麦拉最好的下场。
[04:38.36]她会受苦的。
[04:41.55]好比霍玛勇叔叔的投影机被同一面幻灯片卡住，总有个画面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04:52.96]哈桑，他低着头，端饮料服侍阿塞夫和瓦里。
[05:01.83]兴许那是最好的结局，既可减少他的伤痛，也可缓和我的苦楚。
[05:11.05]不管怎样，事情变得清楚起来：我们有一个必须离开。
[05:21.01]
[05:23.05]那天午后，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骑上那辆施温自行车。
[05:29.82]我绕着那个街区骑了好几圈，然后回家。
[05:35.20]我骑上那条车道，通向后院，哈桑和阿里正在那儿打扫昨夜宴会留下的一片狼藉。
[05:45.76]院子里到处是纸杯、揉成一团的纸巾，还有空空如也的汽水瓶。
[05:54.46]阿里正把椅子折叠起来，放到墙边去。
[05:59.00]他看见我，招招手。
[06:03.13]“你好，阿里。”我挥着手说。
[06:07.47]阿里举起一只手指，让我稍等，接着走进他住那间屋子。
[06:15.00]片刻之后，他手里拿着某些东西走出来。
[06:19.53]“昨晚我和哈桑找不到机会把这份礼物给你，”
[06:26.81]他说着交给我一个盒子，
[06:29.98]“它太普通，配不上你，阿米尔少爷。
[06:35.93]不过我们还是希望你喜欢它。生日快乐。”
[06:42.35]
[06:44.24]我喉咙一哽。
[06:47.34]“谢谢你，阿里。”
[06:51.90]我宁愿他们什么也没给我买。
[06:56.28]我打开盒子，看到一本崭新的《沙纳玛》，
[07:02.81]硬皮的，每页的下方附有精美的彩色插图。
[07:09.18]这张是菲兰吉凝望她刚出世的儿子凯寇斯劳；
[07:16.59]那张是阿佛拉西雅手执利剑，胯骑骏马，领军前进。
[07:24.38]当然还有罗斯坦给他儿子，勇士索拉博以致命一击。
[07:32.19]“真漂亮。”
[07:36.42]“哈桑说你那本又旧又破，还掉了一些书页。”
[07:43.80]“这本书里面全部图画都是用钢笔和墨水手绘的。”
[07:51.61]他骄傲地补充说，望着这本他和他的儿子都看不懂的书。
[07:57.40]“它很可爱。”
[08:01.38]它确实很可爱。
[08:03.48]甚至也不便宜，我怀疑。
[08:07.54]我想告诉阿里，书没有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他们的礼物。
[08:16.10]我重新跳上那辆自行车。
[08:19.88]“替我谢谢哈桑。”
[08:23.18]
[08:25.67]我终究将这本书扔在屋角那堆礼物上面。
[08:32.13]可是我的眼睛总是忍不住看向它，所以我将它埋在最下面。
[08:41.94]那夜睡觉之前，我问爸爸有没有看到我的新手表。
[08:47.85]
[08:50.14]第二天清早，我在房间里等着阿里清理完厨房用过早餐的桌子。
[08:57.90]等着他把盘碗洗好，把灶台抹净。
[09:02.88]我倚窗等着，直到望见阿里和哈桑推着那辆空的独轮车，到市场去购买杂货。
[09:12.83]
[09:13.71]然后，我从那堆礼物中拣起数个装着钞票的信封和那个手表，蹑手蹑脚走出去。
[09:25.05]路过爸爸书房时，我停下来听听动静。
[09:29.53]整个早上他都在那儿打电话，现在他正跟某人说话，有一批地毯预计下星期到达。
[09:41.68]我走下楼梯，穿过院子，从枇杷树后进入阿里和哈桑的房间。
[09:50.73]我掀起哈桑的毛毯，将新手表和一把阿富汗尼钞票塞在下面。
[09:59.31]
[10:01.05]我又等了半个小时，然后敲敲爸爸的房门，
[10:06.87]说了那个谎——我希望这是一长串可耻的谎话中最后一个。
[10:16.87]
[10:19.16]透过卧房的窗户，我看见阿里和哈桑推着独轮车，
[10:25.86]载满牛肉、馕饼、水果、蔬菜，推上车道。
[10:31.89]我看见爸爸从屋子里出现，朝阿里走过去。
[10:37.12]他们的嘴巴说着我听不见的话，爸爸指了指屋子，阿里点点头。
[10:45.28]他们分开。
[10:47.47]爸爸走回屋子，阿里随着哈桑走进他们的斗室。
[10:53.29]
[10:54.98]隔了几分钟，爸爸敲敲我的房门。
[11:00.00]“到我的办公室来，我们得坐下来，把这件事处理好。”
[11:07.93]我来到爸爸的书房，坐在一只皮沙发上。
[11:14.76]约莫过了三十分钟，哈桑和阿里也来了。
[11:20.83]他们双眼红肿，我敢肯定他们一定哭过。
[11:29.06]他们手拉手站在爸爸面前，
[11:32.41]而我则寻思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具有造成这种痛苦的能力。
[11:40.63]爸爸开门见山:“钱是你偷的吗?你偷了阿米尔的手表吗，哈桑?”
[11:52.68]哈桑的回答简单得只有一个字，以他嘶哑孱弱的声音说:“是。”
[12:05.04]
[12:07.38]我身体紧缩，好似被人扇了个耳光。
[12:14.54]我的心一沉，真话差点脱口而出。
[12:19.92]我随即明白：这是哈桑最后一次为我牺牲。
[12:27.00]如果他说“不是”，爸爸肯定相信，因为我们都相信哈桑从来不骗人。
[12:36.92]若爸爸相信他，那么矛头就转向我了，
[12:42.22]我不得不辩解，我的真面目终究会被看穿，爸爸将永远不会原谅我。
[12:50.68]这让我明白了另外的事情：哈桑知道。
[12:57.05]他知道我看到了小巷里面的一切，知道我站在那儿，袖手旁观。
[13:06.32]他明知我背叛了他，然而还是再次救了我，也许是最后一次。
[13:18.86]那一刻我爱上了哈桑，爱他胜过爱任何人，
[13:25.79]我只想告诉他们，我就是草丛里面的毒蛇，湖底的鬼怪。
[13:31.46]我不配他作出的牺牲，我是撒谎蛋，我是骗子，我是小偷。
[13:38.13]我几乎就要说出来，若非心里隐隐有高兴的念头。
[13:44.76]高兴是因为这一切很快就要终结了，
[13:50.83]爸爸会赶走他们，也许会有些痛苦，但生活会继续。
[13:57.95]那是我所想要的，要继续生活，要遗忘，要将过去一笔勾销，从头来过。
[14:07.07]我想要能重新呼吸。
[14:10.81]
[14:13.63]然而爸爸说出了让我震惊的话:“我原谅你。”
[14:24.24]原谅?可是盗窃是不能被原谅的罪行啊，是所有罪行的原型啊。
[14:33.30]当你杀害一个人，你偷走一条生命，
[14:36.02]你偷走他妻子身为人妇的权利，偷走了他子女的父亲。
[14:41.00]当你说谎，你偷走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
[14:44.07]当你诈骗，你偷走公平的权利。
[14:46.56]没有比盗窃更十恶不赦的事情了。
[14:51.71]难道爸爸没有将我抱在膝盖上，对我说出这番话吗?
[14:57.79]那么他对哈桑怎么可以只是原谅了事?
[15:03.07]而且，如果爸爸肯原谅这样的事情，那么他为何不肯原谅我，
[15:09.54]仅仅是因为我没有成为他所期许的儿子?
[15:14.22]为什么……
[15:15.51]
[15:18.00]“老爷，我们要走了。”阿里说。
[15:29.29]“什么?”爸爸脸色大变。
[15:33.40]“我们没法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15:38.44]“可是我原谅他了，阿里，你没听到吗?”
[15:43.56]“我们不可能在这里过日子了，老爷。我们要走了。”
[15:50.89]阿里把哈桑拉到身旁，伸臂环住他儿子的肩膀。
[15:57.56]这是个保护的动作，我知道阿里对哈桑的保护是在抵御什么人的伤害。
[16:06.74]阿里朝我看过来，带着冷冷的、不可谅解的眼神，我明白哈桑告诉他了。
[16:20.27]哈桑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16:24.67]关于阿塞夫和他的朋友对他所做的事情，关于那只风筝，关于我。
[16:33.99]奇怪的是，我很高兴终于有人识破我的真面目，我装得太累了。
[16:41.44]
[16:42.32]“我不在乎那些钱或者那个手表。”
[16:50.00]“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你说‘不可能’是什么意思?”
[17:00.53]“很抱歉，老爷。可是我们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已经决定了。”
[17:10.58]爸爸站起身来，悲伤的神情溢于言表:
[17:15.69]“阿里，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我对你和哈桑不够好吗?
[17:24.37]我没有兄弟，你就是我的兄弟，阿里，你知道的。请别这样做。”
[17:31.42]“我们已经很为难了，别让事情变得更难，老爷。”
[17:40.40]阿里嘴巴抽搐，我看见了他痛楚的表情，
[17:46.85]正是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自己引起的痛苦有多深，
[17:53.44]才明白我给大家带来的悲伤有多浓，
[17:58.96]才明白甚至连阿里那张麻痹的脸也无法掩饰他的哀愁。
[18:06.78]我强迫自己看看哈桑，
[18:10.27]但哈桑低着头，肩膀松垮，手指缠绕着衬衫下摆一根松开的线。
[18:19.50]
[18:20.65]现在爸爸哀求着:“阿里，告诉我为什么，我得知道!”
[18:30.97]阿里没有告诉爸爸，一如哈桑承认偷窃，没有丝毫抗辩。
[18:40.35]我永远不会知道那究竟是为什么，
[18:44.23]但我能够想像，他们两个在那间昏暗的斗室里面，
[18:50.20]抹泪哭泣，哈桑求他别揭发我。
[18:56.23]但我想像不出，是什么样的自制力才会让阿里缄口不言。
[19:04.70]“你可以送我们去汽车站吗?”
[19:10.09]“我不许你这么做!你听到了吗?我不许你这么做!”
[19:16.56]“尊敬的老爷，你不能禁止我任何事情了，我们不再为你工作了。”
[19:26.81]“你们要去哪儿?”
[19:29.96]“我们去哈扎拉贾特。”
[19:34.69]“去你表亲家?”
[19:36.88]“是的，你可以送我们去汽车站吗，老爷?”
[19:44.23]接着我看到爸爸做了我之前从未见过的事情：号啕大哭。
[19:54.94]见到大人哭泣，我被吓了一跳。
[19:59.47]我从未想到爸爸也会哭。
[20:04.20]“求求你。”爸爸说。
[20:09.94]可是阿里已经走到门口，哈桑跟在他后面。
[20:16.76]我永远不会忘记爸爸说出那话的神情，
[20:22.93]那哀求中透露的痛苦，还有恐惧。
[20:31.94]
[20:45.09]阿里带着哈桑离开了阿米尔的家，
[20:48.94]这令阿米尔的父亲伤心欲绝。
[20:52.07]很快，阿富汗局势动荡，
[20:55.05]阿米尔和父亲不得不踏上了充满艰辛的逃亡之路。
[20:59.64]
[21:00.93]欢迎您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21:0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