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 [ar:] [al:] [00:13.64]美丽的索拉雅令阿米尔一见倾心, [00:17.77]阿米尔开始费尽心机地追求她, [00:21.24]就在这时,父亲的身体出现了严重异常, [00:25.35]阿米尔忐忑不安,忧心如焚。 [00:28.66] [00:29.37]请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00:33.64]作者:卡勒德·胡赛尼 [00:36.74]演播:徐涛 [00:38.83] [00:40.26]此书已由世纪出版集团出版 [00:42.95] [01:01.01]我接过了住院医师递过来的那张表格,交了上去。 [01:07.35]那晚,我等到爸爸入睡, [01:10.52]然后叠起一条毛毯,把它当成祷告用的褥子。 [01:15.53]我把头磕在地面, [01:18.53]暗暗念诵那些记不太清楚的《可兰经》 [01:23.31]在喀布尔的时候毛拉要求我们背诵的经文 [01:27.53]求真主大发善心, [01:31.18]虽则我不知道他是否存在。 [01:34.91]那个时候我很羡慕那个毛拉, [01:39.41]羡慕他的信仰和坚定。 [01:42.62] [01:44.82]两个星期过去了,我们没有接到电话。 [01:49.88]我打电话过去,他们告诉我说找不到那张转诊单, [01:55.00]问我究竟有没有把它交上去。 [01:58.32]他们说再过三个星期,会打电话来。 [02:02.10]我勃然作色,经过一番交涉, [02:05.32]把三个星期改为一个星期内做CT,两个星期内看医生。 [02:11.15] [02:12.71]接诊的肺科医师叫施内德,开头一切都好, [02:18.34]直到爸爸问他从哪里来,他说是苏联。 [02:23.11]爸爸当场翻脸。 [02:25.78]“对不起,大夫。”我一边说着一边将爸爸拉到一旁。 [02:32.33]施内德大夫微笑着站起来,手里还拿着听诊器。 [02:38.56]“爸爸,我在候诊室看过施内德大夫的简历。 [02:43.63]他的出生地是密歇根,密歇根! [02:47.78]他是美国人,远比你和我更美国。” [02:51.57]“我不在乎他在哪儿出生,他是苏联佬。” [02:57.09]爸爸说,做出扭曲的表情,仿佛那是个肮脏的字眼。 [03:03.66]“他的父母是苏联佬,他的祖父母是苏联佬。 [03:09.28]我当着你妈妈的面发誓, [03:11.55]要是他胆敢再碰我一下,我就扭断他的手。” [03:16.27]“施内德大夫的父母从俄国逃亡出来,你懂吗?他们逃亡!” [03:23.89]但爸爸一点都没听进去。 [03:27.55]有时我认为,爸爸惟一像爱他妻子那样深爱着的, [03:32.96]是阿富汗,他的故国。 [03:37.35]我差点儿抓狂大叫, [03:39.70]但我只是叹口气,转向施内德医师。 [03:45.75]“对不起,大夫,没有办法。” [03:50.08] [03:52.14]第二个肺科医师叫阿曼尼,是伊朗人,爸爸同意了。 [03:59.20]阿曼尼大夫声音轻柔,留着弯曲的小胡子,一头银发。 [04:05.94]他告诉我们,他已经看过CT扫描的结果, [04:10.20]接下来他要做的,是进行一项叫支气管镜检查的程序, [04:16.00]取下一片肺块做病理学分析。 [04:19.22]他安排下个星期进行。 [04:23.83]我搀扶爸爸走出诊室,向大夫道谢, [04:28.60]心里想着如今我得带着“肺块”这个词过一整个星期了, [04:36.00]这个字眼甚至比“可疑”更不吉利。 [04:40.47]我希望索拉雅能在这儿陪着我。 [04:44.58] [04:46.53]就像魔鬼一样,癌症有各种不同的名字。 [04:54.29]爸爸患的叫“燕麦细胞恶性肿瘤”。 [04:59.99]已经扩散。 [05:01.22]没法开刀。 [05:03.48]爸爸问起病况,阿曼尼大夫咬咬嘴唇,用了“严重”这个词。 [05:12.40]“当然,可以做化疗。但那只是治标不治本。” [05:19.90]“那是什么意思?” [05:22.51]阿曼尼大夫叹了口气 [05:25.80]“那就是说,它无法改变结果,只能延迟它的到来。” [05:36.42]“这个答案清楚多了,阿曼尼大夫,谢谢你。” [05:43.61]“但请不要在我身上做化疗。” [05:47.22]爸爸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05:50.54]一如那天在杜宾斯太太的柜台上放下那叠食物券。 [05:56.90]“可是,爸爸……” [05:58.00]“别在公众场合跟我顶嘴,阿米尔,永远不要。 [06:03.30]你以为你是谁?” [06:06.40]塔赫里将军在跳蚤市场提到的雨水姗姗来迟了几个星期, [06:13.92]但当我们走出阿曼尼大夫的诊室, [06:17.64]过往的车辆令地面上的积水溅上人行道。 [06:23.21]爸爸点了根烟。 [06:25.27]我们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车里抽烟。 [06:30.88]就在他把钥匙伸进楼下大门的锁眼时,我说: [06:37.27]“爸爸,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化疗。” [06:43.69]爸爸将钥匙放进口袋, [06:46.25]把我从雨中拉进大楼破旧的雨棚之下, [06:51.07]用拿着香烟的手戳戳我的胸膛: [06:54.85]“住口!我已经决定了。” [06:59.58]“那我呢,爸爸?我该怎么办?” [07:04.59]我泪如泉涌。 [07:08.27]一抹厌恶的神色掠过他那张被雨水打湿的脸。 [07:14.92]在我小时候,每逢我摔倒,擦破膝盖, [07:19.38]放声大哭,他也会给我这种脸色。 [07:23.68]当时是因为哭泣让他厌恶,现在也是因为哭泣惹他不快。 [07:31.25]“你二十二岁了,阿米尔!一个成年人!你……” [07:37.99]他张开嘴巴,闭上,再次张开,重新思索。 [07:46.50]在我们头顶,雨水敲打着帆布雨棚。 [07:52.68]“你会碰到什么事情,你说? [07:57.01]这些年来,我一直试图教你的,就是让你永远别问这个问题。” [08:05.12]爸爸打开门,转身对着我。 [08:09.18]“还有,别让人知道这事情,听到没有? [08:16.13]别让人知道。 [08:17.91]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08:21.95]然后爸爸消失在昏暗的大厅里。 [08:27.47]那天剩下的时间里, [08:30.02]爸爸坐在电视机前,一根接一根抽烟。 [08:35.53]我不知道他藐视的是什么,或者是谁。 [08:41.65]我? [08:43.09]阿曼尼大夫? [08:44.75]或者也许是他从来都不相信的真主? [08:51.01] [08:54.29]有那么一阵, [08:56.69]即使是癌症也没能阻止爸爸到跳蚤市场去。 [09:03.31]我们星期六仍搜罗各处车库卖场, [09:07.84]爸爸当司机,我指路,并且在星期天摆摊。 [09:13.37]铜灯。 [09:14.58]棒球手套。 [09:15.83]坏了拉链的滑雪夹克。 [09:18.93]爸爸跟在那个古老的国家就认识的人互致问候, [09:24.08]我和顾客为一两块钱讨价还价。 [09:28.02]仿佛一切如常。 [09:31.17]仿佛我成为孤儿的日子并没有随着每次收摊渐渐逼近。 [09:38.12] [09:39.92]塔赫里将军和他的太太有时会逛到我们这边来。 [09:45.15]将军仍是一派外交官风范, [09:49.00]脸带微笑跟我打招呼,用双手跟我握手。 [09:53.93]但是塔赫里太太的举止显得有些冷漠, [09:57.97]但她会趁将军不留神, [10:01.06]偷偷低头朝我微笑,投来一丝歉意的眼光。 [10:06.69] [10:08.17]我记得那段岁月出现了很多“第一次”: [10:14.52]我第一次听到爸爸在浴室里呻吟。 [10:19.19]第一次发现他的枕头上有血。 [10:23.34]执掌加油站三年以来,爸爸从未请过病假。 [10:28.57]又是一个第一次。 [10:31.88] [10:33.73]等到那年万圣节, [10:36.55]星期六的下午刚过半,爸爸就显得疲累不堪, [10:42.72]我下车去收购那些废品时,他留在车上等待。 [10:48.35]到了感恩节,还没到中午他就吃不消了。 [10:54.80]待得雪橇在屋前草坪上出现, [10:59.26]假雪洒在花旗松的枝桠上, [11:02.71]爸爸呆在家里, [11:05.87]而我独自开着那辆大众巴士,穿梭在半岛地区。 [11:11.64] [11:13.28]在跳蚤市场,阿富汗人偶尔会对爸爸的消瘦议论纷纷。 [11:20.95]起初,他们阿谀奉承,问及爸爸饮食有何秘方。 [11:26.44]可是询问和奉承停止了,爸爸的体重却继续下降。 [11:34.24]磅数不断减少,再减少。 [11:38.86]他脸颊深陷,太阳穴松塌,眼睛深深凹进眼眶。 [11:46.56] [11:47.96]接着,新年之后不久,在一个寒冷的星期天早晨, [11:55.37]爸爸在卖灯罩给一个壮硕的菲律宾人, [12:00.04]我在大众巴士里面东翻西找, [12:03.10]找一条毛毯盖住他的腿。 [12:06.59]“喂,小子,这个家伙需要帮忙!” [12:11.55]菲律宾人焦急地喊道。 [12:13.69]我转过身,发现爸爸倒在地上,四肢抽搐。 [12:18.60]“救命!来人啊!”我奔向爸爸。 [12:23.36]爸爸口吐白沫,流出的泡沫浸湿了胡子。 [12:27.01]他眼珠上翻,只见一片白。 [12:31.27]大家都朝我们涌过来。 [12:34.00]我听见有人说发作了,另外有人说“快打911!”, [12:40.83]我听见一阵跑步声。 [12:44.14]人群围过来,天空变得阴暗。 [12:48.85] [12:50.51]爸爸的泡沫变红了, [12:53.63]他在咬自己的舌头。 [12:56.46]我跪在爸爸的身旁, [12:58.32]抓住他的手臂, [12:59.57]说我在这里爸爸, [13:01.30]我在这里,你会好的,我就在这里。 [13:05.10]好像如此这般, [13:07.04]我就能减缓他的病痛, [13:09.81]让它们不再烦我爸爸。 [13:13.15]我感到膝盖一片潮湿。 [13:16.79]爸爸小便失禁了。 [13:20.71]嘘,亲爱的爸爸,我在这里。 [13:26.37]你的儿子就在这里。 [13:28.98] [13:31.22]那个白胡子的大夫头顶油光可鉴,把我拉出病房。 [13:38.97]“我想跟你一起看看你爸爸的CT扫描。” [13:44.49]他把菲林放在走廊的灯箱上, [13:48.51]用铅笔带橡皮擦的那头指着爸爸的癌症所在的图片, [13:55.19]好像警察将凶手的大头像展示给罹难者的家属看。 [14:02.63]在那些照片上,爸爸的大脑看起来像个胡桃的切面, [14:10.38]点缀着几个网球状的灰色阴影。 [14:14.15] [14:15.21]“正如你看到的,癌症转移了。” [14:20.48]“他必须服用类固醇,以便缩减他大脑里的肿块, [14:27.00]还得吃抗中风的药物。 [14:30.47]我建议做放射线治疗,你明白的我意思吗?” [14:37.62]我说我明白。 [14:39.62]我已经熟悉癌症的相关术语了。 [14:43.00]“那就好,”他说,看看他的寻呼机, [14:47.67]“我得走了,不过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可以给我打传呼。” [14:55.61]“谢谢你。” [14:58.32]那天晚上,我彻夜坐在爸爸床边的椅子上。 [15:03.94] [15:05.74]第二天早晨,走廊那端的候诊室挤满了阿富汗人, [15:12.86]有纽瓦克来的屠夫,爸爸建造恤孤院时的工程师。 [15:18.21]他们纷纷走过来, [15:20.63]语调沉痛地向爸爸表达他们的敬意,祝福爸爸尽早康复。 [15:28.42]那时爸爸已经醒了,他虚弱而疲倦,但清醒。 [15:36.09] [15:38.15]早晨过了一半,塔赫里将军和他太太也来了。 [15:45.51]索拉雅跟在后面,我们对望了一眼,同时将眼光移开。 [15:52.55]“你好吗,老朋友。” [15:55.50]塔赫里将军说,捂着爸爸的手。 [15:59.90]爸爸示意他看着臂上的输液管,露出孱弱的微笑。 [16:07.65]将军回以微笑。 [16:11.62]“你们不应如此麻烦的,你们大家。” [16:20.62]“这不麻烦。”塔赫里太太说。 [16:27.44]“一点都不麻烦。更重要的是,你需要什么吗?” [16:34.99]“什么都行,请把我当成你的兄弟。” [16:39.99]我记得有一次爸爸跟我说起普什图人的事情。 [16:44.97]我们也许头脑顽固,我知道我们太过骄傲, [16:50.25]可是,在危难的时刻, [16:53.05]相信我,你会宁愿在身边的是普什图人。 [17:01.30]爸爸在枕上摇摇头: [17:04.86]“你能到这里来已经叫我很高兴了。” [17:12.93]将军脸现微笑,捏捏爸爸的手。 [17:19.64]“你怎么样?亲爱的阿米尔?你需要什么东西吗?” [17:27.80]他竟然那样看着我,眼中充满慈爱…… [17:33.34]“不,谢谢,将军大人。我……” [17:39.65]我喉咙一哽,泪水止不住掉下来,冲出病房。 [17:49.24]我站在走廊的灯箱边上哭泣, [17:52.60]就在那儿,前一天晚上,我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 [18:01.58]爸爸的病房门开了,索拉雅从他的病房走出来。 [18:08.00]她站在我身边,穿着灰色的长衫和牛仔裤。 [18:13.74]她的头发倾泻而下。 [18:17.46]我想在她怀里寻求安慰。 [18:22.99]“我很抱歉,阿米尔。” [18:26.52]“我们大家都知道事情很糟糕,但却拿不出什么主意。” [18:33.93]我用衣袖擦擦眼睛, [18:38.57]“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18:43.04]“你需要什么吗?” [18:45.34]“不。” [18:46.74]我挤出微笑。 [18:49.64]索拉雅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上。 [18:55.63]这是我们第一次碰触。 [18:59.00]我捧起她的手,拉到我的脸上,眼睛上,然后任她抽走。 [19:08.91]“你最好还是回到里面去,不然你爸爸会出来找的。” [19:17.45]她笑着点点头,“那我回去。” [19:23.35]她转身离开。 [19:25.78]“索拉雅?” [19:27.27]“怎么啦?” [19:29.66]“我很高兴你来了。 [19:32.73]这对我……意味着一切。” [19:37.93] [19:41.65]隔了两天,他们让爸爸出院。 [19:47.14]他们请来一位放射线肿瘤学专家, [19:50.29]游说爸爸接受放射线治疗。 [19:53.84]爸爸拒绝了。 [19:55.90]他们试图让我也加入到游说的行列中去。 [20:00.90]但我见到爸爸脸上的表情,对他们表达谢意, [20:06.48]在他们的表格上签名, [20:09.21]然后用那辆福特都灵将爸爸带回家。 [20:16.76] [20:29.63]病入膏肓的父亲替阿米尔去向塔赫里将军提亲, [20:34.63]索拉雅向阿米尔讲述了自己的过去, [20:38.68]她的坦率令阿米尔再次痛楚的回忆起了自己对哈桑的背叛。 [20:44.38] [20:45.39]欢迎您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20:51.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