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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6.15]父亲被确诊患上了癌症，
[00:08.74]但他坚决拒绝化疗，
[00:12.14]阿米尔的哭泣被父亲所唾弃甚至愤怒。
[00:16.53]但父亲的病情迅速恶化，
[00:19.29]他再次被送进了医院。
[00:22.44]
[00:23.01]请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00:27.51]作者：卡勒德·胡赛尼
[00:29.85]演播：徐涛
[00:32.24]
[00:33.05]此书已由世纪出版集团出版
[00:35.83]
[00:45.71]带爸爸回家的那天晚上，
[00:48.36]爸爸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羊毛毯。
[00:54.52]我给他端来热红茶和烤杏仁，
[00:57.90]把手伸在他的背后，轻而易举地将他扶上来。
[01:03.10]他的肩侧在我手中感觉就像鸟儿的翅膀。
[01:09.42]我把毛毯拉到他的胸膛上，
[01:13.35]那儿瘦骨嶙峋，肤色很差。
[01:16.48]
[01:18.42]“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爸爸?”
[01:21.76]“不用，我的孩子，谢谢你。”
[01:28.67]我坐在爸爸的身旁:
[01:32.75]“我想你能不能替我办点事情，
[01:37.00]如果你身体还撑得过去的话。”
[01:40.51]“什么事?”
[01:44.35]“我想你帮我提亲，
[01:49.37]我想你到塔赫里将军家里去，向他提亲。”
[01:55.46]爸爸的干嘴唇绽放出微笑，
[01:59.36]宛如枯萎的树叶上的一点绿色。
[02:05.43]“你想好了吗?”
[02:09.07]“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
[02:12.85]“你仔细考虑了吗?”
[02:16.78]“当然，爸爸。”
[02:18.82]“那把电话给我，还有我那本小笔记本。”
[02:30.22]“现在吗?”
[02:32.46]“不然还等什么时候?”
[02:36.94]“好的。”
[02:39.13]我微笑着把电话给他，
[02:42.31]还有爸爸用来记录他那些阿富汗朋友的电话号码的本子。
[02:47.99]他找到塔赫里的号码。
[02:51.17]拨号。
[02:52.67]把听筒提到耳边。
[02:55.46]我的心脏在胸口怦怦跳。
[02:59.59]
[03:01.88]“亲爱的雅米拉?晚上好。”
[03:08.35]他说着，表明身份。
[03:12.27]停了下来。
[03:14.75]“好多了，谢谢你。
[03:19.98]你去看望我，真是太谢谢了。”
[03:24.61]“我会记住的，谢谢。
[03:29.84]将军大人在家吗?”
[03:33.72]“谢谢。”
[03:36.74]爸爸的眼光射向我。
[03:39.79]不知何故我直想发笑，或者尖叫。
[03:44.00]我的手握成拳头，塞在嘴里，咬着它。
[03:48.85]爸爸轻轻哼笑。
[03:54.09]“将军大人，晚上好……
[03:58.29]是的，好多了好多了……
[04:01.87]好的好的……你太好了，将军大人。
[04:07.10]我打电话来，是想问你，
[04:10.55]明天早上我可不可以去拜访你和塔赫里太太，
[04:16.93]有件很荣誉的事情……
[04:21.36]是的是的……十一点刚刚好。
[04:25.69]好，到时见。
[04:26.94]再见。”
[04:28.68]爸爸挂上电话。
[04:31.23]我和爸爸看着对方。
[04:34.22]我突然笑起来，爸爸也跟着加入。
[04:38.50]
[04:40.99]爸爸弄湿头发，将其朝后梳。
[04:47.26]我帮他穿上干净的白衬衫，
[04:49.75]替他打好领带，
[04:51.95]我发现领口的纽扣和爸爸的脖子之间多出了两英寸的空间。
[04:59.96]我在想当爸爸逝去，该留下多大的虚空。
[05:06.73]我强迫自己想别的。
[05:09.37]他没有逝去，还没有，
[05:13.32]今天应该想些美好的事情。
[05:16.31]他那套棕色西装的上衣，
[05:20.48]我毕业那天他穿着那件，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
[05:26.96]爸爸消瘦得太厉害了，再也不合身了。
[05:32.43]我只好把袖子卷起来。
[05:34.87]我弯腰替他绑好鞋带。
[05:37.95]
[05:39.94]塔赫里一家住在一座单层的平房里面，
[05:45.02]那一带是弗里蒙特知名的阿富汗人聚居地。
[05:50.35]那房子有凸窗，斜屋顶，
[05:54.08]还有个围起的门廊，
[05:56.89]我看见上面有几株天竺葵。
[06:01.77]我扶爸爸下福特车，再溜回车里。
[06:06.20]他倚着副驾驶座的车窗:
[06:09.68]“你回去吧，过一个小时我打电话给你。”
[06:18.70]“好的，爸爸。好运。”
[06:23.28]他微笑着。
[06:25.34]我驱车离开。
[06:28.17]透过观后镜，爸爸正走上塔赫里家的车道，
[06:32.41]尽最后一次为人父的责任。
[06:36.35]
[06:38.35]我在我们住所的客厅走来走去，等待爸爸的电话。
[06:45.46]客厅长15步，宽10步半。
[06:50.01]如果将军拒绝怎么办?
[06:53.01]要是他讨厌我那又如何?
[06:56.99]我不停走进厨房，查看烤炉上的时钟。
[07:02.20]快到中午的时候电话响起。
[07:05.04]是爸爸。
[07:07.39]“怎么样?”
[07:08.98]“将军同意了。”
[07:13.86]我松了一口气。
[07:16.05]坐下，双手颤抖。
[07:18.99]“他同意了?”
[07:21.46]“是的。
[07:23.10]不过亲爱的索拉雅在阁楼她的房间里面，
[07:30.14]她想先跟你谈谈。”
[07:34.08]“好的。”
[07:36.36]爸爸对某个人说了几句话，
[07:39.60]接着传来两下按键声，他挂了电话。
[07:45.59]“阿米尔?”索拉雅的声音。
[07:50.52]“你好。”
[07:52.23]“我爸爸同意了。”
[07:54.07]“我知道。”
[07:55.32]“我太高兴了，不知道说什么。”
[08:00.00]“我也很高兴，阿米尔。
[08:02.00]我……我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08:04.98]“我知道。”
[08:07.32]“听着，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阿米尔。
[08:12.23]一些你必须事先知道的事情……”
[08:15.07]“我不在乎那是什么。”
[08:17.76]“你必须知道。
[08:19.65]我不想我们一开始就有秘密，
[08:22.00]而且我宁愿亲口告诉你。”
[08:26.08]“如果那会让你觉得好一些，你就告诉我吧。
[08:32.35]但是它不会改变任何事情的。”
[08:34.69]
[08:36.75]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久。
[08:43.47]“我们在弗吉尼亚生活的时候，
[08:45.96]我跟一个阿富汗人私奔了。
[08:49.99]那时我十八岁……很叛逆……愚蠢……
[08:55.42]他吸毒……
[08:58.49]我们同居了将近一个月。
[09:01.72]弗吉尼亚所有的阿富汗人议论纷纷。”
[09:06.31]“最后爸爸找到我们。
[09:09.45]他站在门口……要我回家。
[09:14.18]我歇斯底里，哭喊，尖叫，说我恨他……”
[09:23.23]“不管怎样，我回家了，并且……”
[09:32.20]“对不起。”
[09:35.48]我听见索拉雅在话筒那边哭了起来，
[09:41.02]擦着鼻子，声音有些嘶哑。
[09:46.43]“我回到家里，发现妈妈中风了，
[09:52.86]她右半边脸麻痹……我觉得很内疚。
[09:59.78]她本来不会这样的。”
[10:03.96]“过后不久，爸爸就举家搬到加利福尼亚来了。”
[10:11.59]跟着一阵沉默。
[10:16.32]“你和你爸爸现在怎么样?”
[10:20.71]“我们一直有分歧，现在还有，
[10:25.49]但我很感激他那天去找我。
[10:30.31]我真的相信他救了我。”
[10:34.54]“那么，我所说的让你为难吗?”
[10:43.57]“有一点。”
[10:48.40]这次我对她说了真话。
[10:52.03]我不能欺骗她，
[10:55.09]在听到她跟男人上床之后，
[10:57.33]说我的尊严毫发无伤是假的，
[11:01.36]毕竟我从来没把女人带上床。
[11:05.31]这让我非常为难，
[11:07.99]但在让爸爸替我求婚之前，
[11:11.03]我已经想了好几个星期。
[11:14.13]而每次到最后，总是回到同一个问题：
[11:18.40]我凭什么去指责别人的过去?
[11:24.93]“你很为难，要改变主意吗?”
[11:29.74]“不，索拉雅。没那么严重。”
[11:32.81]“你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11:36.44]我想娶你。”
[11:39.57]索拉雅又哭起来。
[11:43.75]我妒忌她。
[11:46.65]她的秘密公开了，说出来了，得到解决了。
[11:52.48]我张开嘴巴，差点告诉她，
[11:55.07]我如何背叛了哈桑，
[11:56.98]对他说谎，把他赶出家门，
[11:59.12]还毁坏了爸爸和阿里四十年的情谊。
[12:03.95]但我没有。
[12:06.99]我怀疑，在很多方面，
[12:10.27]索拉雅·塔赫里都比我好得多。
[12:13.39]勇气只是其中之一。
[12:17.52]
[12:19.41]隔日的早晨，
[12:21.76]我们到塔赫里家，完成“定聘”的仪式，
[12:26.03]我不得不把福特停在马路对面。
[12:29.95]他们的车道挤满了轿车。
[12:33.18]我穿着海军蓝西装，
[12:35.62]昨天我把前来提亲的爸爸接回家之后，去买了这身衣服。
[12:41.24]我对着观后镜摆了摆领带。
[12:45.12]“你看上去很帅。”爸爸说。
[12:49.75]“谢谢你，爸爸。
[12:51.89]你还好吗？
[12:53.33]你觉得撑得住吗？”
[12:55.42]“撑得住？
[12:58.04]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天，阿米尔。”
[13:04.16]他说，露出疲累的微笑。
[13:09.15]我能听见门那边的交谈声、欢笑声，
[13:14.07]还有轻柔的阿富汗音乐
[13:16.87]听起来像乌斯塔德·萨拉汉的情歌。
[13:22.20]我按门铃。
[13:24.09]一张脸从前窗的窗帘露出来，又缩回去。
[13:29.75]“他们来了。”
[13:30.90]我听见有个女人说。
[13:33.33]交谈声戛然而止，有人关掉音乐。
[13:38.91]塔赫里太太打开门。
[13:41.89]“早上好。”
[13:44.44]她说，眼里洋溢着喜悦。
[13:48.37]我见她做了头发，
[13:50.51]穿着一件长及脚踝的黑色衣服。
[13:54.74]我跨进门廊，她眼睛湿润。
[13:59.52]“你还没进屋子我就已经哭了，亲爱的阿米尔。”
[14:04.40]他说着，我在她手上吻了一下，
[14:08.32]跟爸爸前一天夜里教我那样如出一辙。
[14:14.69]她领着我们，
[14:16.40]走过被灯光照得通明的走廊，前往客厅。
[14:21.53]我看见镶木板的墙上挂着照片，
[14:25.01]照片中的人都将成为我的亲人：
[14:30.00]年轻的塔赫里太太头发蓬松，
[14:33.27]跟将军在一起，背景是尼亚加拉大瀑布；
[14:38.99]塔赫里太太穿着无缝外套，
[14:42.04]将军穿着窄领外套，
[14:44.48]系着细领带，头发又黑又密；
[14:49.05]索拉雅正要登上过山车，挥手微笑，
[14:53.39]阳光照得她银色的牙套闪闪发亮。
[14:57.96]还有张照片是将军全套戎装，
[15:02.00]跟约旦国王侯赛因握手。
[15:05.19]另一张是查希尔国王的画像。
[15:08.55]
[15:10.39]客厅约莫有二十来个客人，
[15:14.52]坐在靠墙边的椅子上。
[15:17.86]爸爸走进去时，全部人起立。
[15:22.19]我们绕屋走着，爸爸慢慢领路，
[15:27.00]我跟在右边，和各位宾客握手问好。
[15:31.63]将军仍穿着他的灰色西装，跟爸爸拥抱，
[15:36.56]彼此轻拍对方的后背。
[15:39.29]他们用严肃的语气，相互说“你好”。
[15:44.42]将军抱住我，心照不宣地微笑着，仿佛在说：
[15:51.04]“喏，这就对了，按照阿富汗人的方式，我的孩子。”
[15:57.42]我们互相亲吻了三次脸颊。
[16:01.56]我们坐在拥挤的房间里，
[16:04.80]爸爸和我一边，对面是塔赫里将军和他的太太。
[16:11.00]爸爸的呼吸变得有点艰难，
[16:14.50]不断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16:16.91]掏出他的手帕咳嗽。
[16:19.86]他看见我在望着他，挤出勉强的笑容。
[16:25.09]“我还好。”
[16:29.96]遵从传统风习，索拉雅没出场。
[16:35.79]大家谈了几句，就随意闲聊起来，
[16:39.57]随后将军假咳了几声。
[16:42.16]房间变得安静，
[16:44.29]每个人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以示尊重。
[16:49.67]将军朝爸爸点点头。
[16:53.40]爸爸清清喉咙，开口说话，
[16:57.20]然而总要停下来喘气，才能把话说完。
[17:02.68]“将军大人，亲爱的雅米拉……
[17:10.75]今天，我和我的儿子怀着敬意……到你家来。
[17:22.19]你们是……有头有面的人……
[17:27.99]出身名门望族……血统尊荣。
[17:36.47]我今天带来的，没有别的，只有无上的崇敬…
[17:44.93]献给你，你的家族，还有……对你先人的缅怀。”
[17:57.43]他歇了一会儿，等呼吸平息，擦擦额头。
[18:04.99]“亲爱的阿米尔是我惟一的儿子……惟一的儿子，
[18:15.39]他一直是我的好儿子。
[18:20.00]我希望他……不负你的慈爱。
[18:25.72]我请求你赐亲爱的阿米尔和我以荣幸……
[18:32.04]接纳我们成为你的亲人。”
[18:37.91]将军礼貌地点点头。
[18:41.59]“像你这样的男人的儿子成为我们的家人，我们很荣幸。”
[18:49.81]“你声誉卓著，在喀布尔，
[18:53.49]我就是你谦卑的崇拜者，今天也是如此。
[18:59.26]你家和我家结成姻亲，这让我们觉得荣幸。”
[19:06.43]“至于你，亲爱的阿米尔，
[19:11.12]我欢迎你到我的家里来，
[19:14.02]你是我们的女婿，是我掌上明珠的丈夫。
[19:19.50]今后我们休戚与共。
[19:23.68]我希望你能够将亲爱的雅米拉和我当成你的父母，
[19:31.09]我会为你和亲爱的索拉雅祷告，
[19:35.22]愿你们幸福。
[19:37.41]我们祝福你们俩。”
[19:42.34]每个人鼓起掌来，在掌声中，人们把头转向走廊。
[19:48.96]那一刻我等待已久。
[19:55.29]索拉雅在那端出现。
[19:57.73]她穿着酒红色的传统阿富汗服装，
[20:02.16]长长的袖子，配着黄金镶饰，真是惊艳夺目。
[20:10.47]爸爸紧紧抓着我的手。
[20:13.81]塔赫里太太又哭了起来。
[20:16.94]索拉雅慢慢地向我们走来，
[20:21.00]身后跟着一群年轻的女性亲戚。
[20:25.53]她亲了亲爸爸的手。
[20:28.47]终于坐在我身边，眼光低垂。
[20:33.94]这时候掌声响起来了。
[20:38.54]
[20:51.00]为了筹备一场像样的婚礼，
[20:53.82]父亲花掉了毕生的积蓄。
[20:56.69]婚后，索拉雅的精心照料并没有挽回父亲的生命。
[21:02.00]英雄一世的父亲安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21:06.67]
[21:07.62]欢迎您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21:1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