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
[ar:]
[al:]
[00:09.63]在白沙瓦，阿米尔和拉辛汗时隔多年之后再次会面，
[00:15.85]二人百感交集，
[00:18.44]拉辛汗开始讲述哈桑的故事。
[00:21.54]
[00:22.48]请您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00:26.70]作者：卡勒德·胡赛尼
[00:29.10]演播：徐涛
[00:31.34]
[00:31.84]此书已由世纪出版集团出版
[00:35.02]
[00:45.46]在昏暗的房间里，拉辛汗继续向我讲述：
[00:53.44]到了喀布尔之后，
[00:56.24]我发现哈桑根本没有搬进屋子的意思。
[01:02.51]我对他说：
[01:04.58]“这些房间都是空着的，亲爱的哈桑，没有人打算住进来。”
[01:10.60]
[01:11.44]但是他不听。
[01:13.29]他说那关乎尊重。
[01:17.03]他和法莎娜把家当搬进后院那间破屋子里，
[01:22.00]那个他出生的地方。
[01:25.24]我求他们搬进楼顶的客房，
[01:29.08]但哈桑一点都没听进去。
[01:32.19]他对我说，“阿米尔少爷会怎么想呢？”
[01:35.82]“要是战争结束，有朝一日阿米尔少爷回来，
[01:39.90]发现我占了他的地方，他会怎么想？”
[01:45.04]然后，为了悼念你的父亲，
[01:50.06]哈桑穿了四十天黑衣服。
[01:53.94]
[01:55.69]我并不想要他们那么做，
[01:59.12]但他们两个包办了所有做饭洗衣的事情。
[02:04.85]哈桑悉心照料花园里的花儿，松土，
[02:10.09]摘掉枯萎的叶子，种植蔷薇篱笆。
[02:15.16]他粉刷墙壁，把那些多年无人住过的房间打扫干净，
[02:21.88]把多年无人用过的浴室清洗整洁。
[02:27.05]好像他在打理房间，等待某人归来。
[02:35.00]你记得你爸爸种植的那排玉米后面的那堵墙吗，亲爱的阿米尔？
[02:41.38]你和哈桑怎么称呼它？
[02:45.59]“病玉米之墙”？
[02:49.63]那年初秋某个夜晚，一枚火箭把那墙统统炸塌了。
[02:57.84]哈桑亲自把它重新修好，
[03:00.98]垒起一块块砖头，直到它完整如初。
[03:06.89]要不是有他在那儿，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03:12.56]
[03:14.30]那年深秋，法莎娜生了个死产的女婴。
[03:19.92]哈桑亲吻那个婴儿毫无生气的脸，
[03:24.95]我们将她葬在后院，就在蔷薇花丛旁边，
[03:31.78]我们用白杨树叶盖住那个小坟堆。
[03:36.37]我替她祷告。
[03:39.25]法莎娜整天躲在小屋里面，凄厉地哭喊。
[03:45.96]母亲的哀嚎。
[03:49.94]我求安拉，保佑你永远不会听到。
[03:55.66]在那屋子的围墙之外，战争如火如荼。
[04:02.69]但我们三个，在你爸爸的房子里，
[04:06.52]我们自己营造了小小的天堂。
[04:10.60]自1980年代晚期开始，我的视力就衰退了，
[04:16.67]所以我让哈桑给我读你妈妈的书。
[04:21.20]我们会坐在门廊，坐在火炉边，
[04:25.83]法莎娜在厨房煮饭的时候，
[04:29.21]哈桑会给我念《玛斯纳维》或者《鲁拜集》。
[04:36.78]每天早晨，哈桑会在蔷薇花丛那边小小的坟堆上摆一朵鲜花。
[04:45.99]
[04:47.59]1990年年初，法莎娜又怀孕了。
[04:53.82]也就是在这一年，盛夏的时候，
[04:57.35]某天早晨，有个身披天蓝色长袍的女人敲响前门，
[05:05.56]她双脚发抖，似乎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
[05:12.24]我问她想要什么，她沉默不语。
[05:16.87]
[05:18.01]我问她她是谁，
[05:20.10]但她一语不发，就在那儿瘫下，倒在车道上。
[05:27.58]我把哈桑喊出来，他帮我把她扶进屋子，走进客厅。
[05:34.99]我们让她躺在沙发上，除下她的长袍。
[05:41.91]长袍之下是个牙齿掉光的妇女，
[05:46.34]蓬乱的灰白头发，手臂上生着疮。
[05:51.91]她看上去似乎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05:56.72]但更糟糕的是她的脸。
[06:00.75]有人用刀在她脸上……
[06:04.00]亲爱的阿米尔，到处都是刀痕，
[06:09.47]有一道是从颧骨到发际，
[06:18.03]她的左眼也没有幸免。
[06:21.71]太丑怪了。
[06:25.54]我用一块湿布拍拍她的额头，她睁开眼睛。
[06:32.66]细声地说“哈桑在哪里？”。
[06:37.43]
[06:39.00]哈桑说“我在这里。”，
[06:42.19]他拉起那女人的手，紧紧握住。
[06:46.87]那女人用那只完好的眼打量着他。
[06:55.70]她说“我走了很久很远，
[06:59.75]来看看你是否像我梦中见到那样英俊。
[07:06.67]你是的。
[07:09.01]甚至更好看。”
[07:12.41]她拉着哈桑的手，贴近她伤痕累累的脸庞。
[07:19.97]她说“朝我笑一笑，求求你。”
[07:25.74]
[07:27.59]哈桑笑了，那个老妇人流出泪水。
[07:34.38]她说“你的笑是从我这里来的，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07:45.48]而我甚至没有抱过你。
[07:49.51]愿安拉宽恕我，我甚至没有抱过你。”
[07:56.43]
[08:00.65]自从莎娜芭1964年刚生下哈桑不久就跟着一群艺人跑掉之后，
[08:09.96]我们再也没人见过她。
[08:14.43]你从来没见过她，阿米尔，
[08:17.52]但她年轻的时候，她是个美人。
[08:21.90]她微笑起来脸带酒窝，步履款款，令男人发狂。
[08:28.77]凡是在街上看到她的人，
[08:31.40]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
[08:33.69]都会忍不住再看她一眼。
[08:37.93]而现在……
[08:39.72]
[08:42.61]哈桑放下她的手，冲出房子。
[08:48.09]我跟在哈桑后面，但哈桑跑得太快了。
[08:52.84]我看见他跑上那座你们两个以前玩耍的山丘，
[08:57.47]他的脚步踢起阵阵尘土。
[09:00.95]我任由他走开。
[09:06.00]我整天坐在莎娜芭身边，
[09:09.15]看着天空由澄蓝变成紫色。
[09:14.42]夜幕降临，月亮在云层中穿梭，哈桑仍没回来。
[09:23.73]莎娜芭哭着说回来是一个错误，
[09:27.58]也许比当年离家出走错得更加厉害。
[09:32.95]但我安抚她。
[09:35.99]我说哈桑会回来的。
[09:40.29]
[09:41.34]第二天早上哈桑回来了，
[09:46.41]他看上去疲累而憔悴，似乎彻夜未睡。
[09:53.53]他双手捧起莎娜芭的手，告诉她，
[09:59.30]如果她想哭就哭吧，
[10:03.73]但莎娜芭不用哭，现在她在家里了，
[10:10.00]他说，在家里和家人在一起。
[10:15.07]他抚摸着莎娜芭脸上的伤疤，
[10:19.80]把手伸进她的头发里面。
[10:23.71]
[10:25.36]在哈桑和法莎娜照料下，莎娜芭康复了。
[10:32.47]他们喂她吃饭，替她洗衣服。
[10:37.35]我让她住在楼上一间客房里面。
[10:41.53]有时我会从窗户望出去，
[10:45.01]看见哈桑和他母亲跪在院子里，
[10:48.54]摘番茄，或者修剪蔷薇篱笆，彼此交谈。
[10:55.26]他们在补偿所有失去的那些岁月，我猜想。
[11:03.00]就我所知，他从来没有问起他的母亲到哪里去了，
[11:08.78]或者为什么要离开，而莎娜芭也没有说。
[11:14.97]我想有些事情不用说出来。
[11:20.19]
[11:20.93]1990年冬天，莎娜芭把哈桑的儿子接生出来。
[11:29.49]那时还没有下雪，
[11:32.03]但冬天的寒风呼啸着吹过院子，
[11:35.99]吹弯了苗圃里的花儿，吹落了树叶。
[11:40.99]我记得莎娜芭用一块羊毛毯抱着她的孙子，
[11:46.99]将他从小屋里面抱出来。
[11:50.28]她站在阴暗的灰色天空下，
[11:54.66]喜悦溢于言表，泪水从她脸上流下，
[12:00.93]刺人的寒风吹起她的头发，
[12:05.11]她死死抱着那个孩子，
[12:07.62]仿佛永远不肯放手。
[12:10.91]这次不会了。
[12:14.10]她把他交给哈桑，
[12:16.68]哈桑把他递给我，
[12:20.02]我在那个男婴耳边，
[12:22.95]轻轻唱起《可兰经》的经文。
[12:27.58]
[12:29.02]他们给他起名索拉博，
[12:33.16]那是《沙纳玛》里面哈桑最喜欢的英雄，
[12:38.13]你知道的，亲爱的阿米尔。
[12:41.46]他是个漂亮的小男孩，
[12:44.90]甜蜜得像糖一样，
[12:47.93]而性子跟他爸爸毫无二致。
[12:52.36]你应该看看莎娜芭带那个孩子，亲爱的阿米尔。
[12:58.19]那孩子变成了莎娜芭生活的中心，
[13:03.13]她给那孩子缝衣服，用木块、破布和稻秆给他做玩具。
[13:10.30]孩子要是发热，她会整晚睡不着，斋戒三天。
[13:17.21]她在锅里烧掉一本回历，说是驱走魔鬼的眼睛。
[13:22.89]索拉博两岁的时候，管她叫“莎莎”。
[13:28.21]他们两个形影不离。
[13:30.95]
[13:32.89]莎娜芭活到他四岁的时候，
[13:39.06]然后，某个早晨，她再也没有醒来。
[13:48.95]她神情安详平静，似乎死得无牵无挂。
[14:00.58]我们在山上的墓地埋了她，
[14:04.51]那座种着石榴树的墓地，
[14:08.44]我也替她祷告了。
[14:10.98]她的去世让哈桑很难过
[14:14.81]得到了再失去，总是比从来就没有得到更伤人。
[14:23.52]但小索拉博甚至更加难过，
[14:27.05]他不停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找他的“莎莎”，
[14:34.97]但你知道，小孩就是那样，他们很快就忘了。
[14:42.43]
[14:43.77]那时——应该是1995年
[14:49.35]苏联人已经被赶走很久了，
[14:53.78]喀布尔依次落在马苏德、拉巴尼和人民圣战者组织手里。
[15:02.53]不同派系间的内战十分激烈，
[15:06.22]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否能活到一天结束。
[15:12.05]我们的耳朵听惯了炮弹落下、机枪嗒嗒的声音，
[15:18.41]人们从废墟爬出来的景象也司空见惯。
[15:23.44]那些日子里的喀布尔，亲爱的阿米尔，
[15:29.52]你在地球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像地狱的地方了。
[15:36.48]瓦兹尔·阿克巴·汗区没有遭受太多的袭击，
[15:43.30]所以我们的处境不像其他城区一样糟糕。
[15:49.42]
[15:50.67]在那些炮火稍歇、枪声较疏的日子，
[15:56.94]哈桑会带索拉博去动物园看狮子“玛扬”，
[16:02.71]或者去看电影。
[16:05.55]哈桑教他射弹弓，
[16:08.49]而且，后来，到了孩子八岁的时候，
[16:13.31]弹弓在索拉博手里变成了一件致命的武器：
[16:19.15]他可以站在阳台上，
[16:21.24]射中院子中央水桶上摆放着的松果。
[16:26.52]哈桑教他读书识字
[16:30.35]以免他的儿子长大之后跟他一样是个文盲。
[16:35.67]我和那个小男孩越来越亲近
[16:40.90]我看着他学会走路，听着他牙牙学语。
[16:46.72]我从电影院公园那边的书店给索拉博买童书
[16:52.10]现在它们也被炸毁了
[16:57.12]那些书索拉博总是很快看完。
[17:01.55]他让我想起你，你小时候多么喜欢读书，亲爱的阿米尔。
[17:10.56]有时，我在夜里讲故事给他听，
[17:14.89]和他猜谜语，教他玩扑克。
[17:21.00]我想他想得厉害。
[17:25.65]
[17:27.79]冬天，哈桑带他儿子追风筝。
[17:32.66]那儿再也没有过去那么多风筝大赛了
[17:37.49]因为缺乏安全，没有人敢在外面待得太久
[17:42.12]但零星有一些。
[17:44.86]哈桑会让索拉博坐在他的肩膀上，
[17:48.04]在街道上小跑，追风筝，爬上那些挂着风筝的树。
[17:53.67]你记得吗，亲爱的阿米尔，
[17:56.10]哈桑追风筝多么在行？
[17:59.19]他仍和过去一样棒。
[18:02.32]冬天结束的时候，
[18:04.46]哈桑和索拉博会把他们整个冬天追来的风筝挂在门廊的墙上，
[18:12.43]他们会像挂画那样将它们挂好。
[18:17.49]
[18:21.09]我告诉过你，1996年，当塔利班掌权，
[18:26.36]结束日复一日的战争之后，我们全都欢呼雀跃。
[18:33.28]我记得那晚回家，发现哈桑站在厨房，
[18:39.11]听着收音机，神情严肃。
[18:42.89]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摇摇头：
[18:47.52]“现在求真主保佑哈扎拉人，拉辛汗老爷。”
[18:54.03]“战争结束了，哈桑，”我说，
[18:58.30]“很快就会有和平，奉安拉之名，还有幸福和安宁。
[19:05.37]再没有火箭，再没有杀戮，再没有葬礼！”
[19:11.94]但哈桑只是关掉收音机，问我在他睡觉之前还需要什么。
[19:20.50]
[19:21.69]几个星期后，塔利班禁止斗风筝。
[19:27.37]隔了两年，在1998年，
[19:33.32]他们开始在马扎里沙里夫屠杀哈扎拉人。
[19:40.79]
[19:41.82]拉辛汗慢慢地伸开双腿，斜倚在光秃秃的墙上，
[19:49.84]他的举止是那样小心翼翼，
[19:53.73]仿佛每个动作都会带来剧痛。
[19:58.67]外面有头驴子叫起来，
[20:01.75]有人用乌尔都语不知道喊了些什么。
[20:05.99]太阳开始下山，那些摇摇欲坠的房子的裂缝中，
[20:13.85]渗出闪闪的红色斜晖。
[20:19.34]
[20:32.84]哈桑的悲剧命运令阿米尔痛不欲生，
[20:37.27]之后，拉辛汗缓缓道出了他对阿米尔所寄予的希望，
[20:43.30]阿米尔对他的要求反应强烈，
[20:46.20]拉辛汗情绪激动。
[20:48.35]
[20:50.03]欢迎您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20:55.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