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辛汗向阿米尔娓娓讲述哈桑的故事, 他终于见到了他的母亲莎娜芭, 很快,他的妻子为他生了一个漂亮儿子, 但这个苦难家庭的平静生活并没能有维持多久, 动乱与屠杀的灾难再次降临。 请您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作者:卡勒德·胡赛尼 演播:徐涛 此书已由世纪出版集团出版 我在那年冬天、 以及随后那个夏天所犯下的罪恶, 再次向我袭来。 那些名字在我脑海里回荡: 哈桑、索拉博、阿里、法莎娜,还有莎娜芭。 听着拉辛汗提起阿里的名字, 恍如找到一个尘封多年的老旧唱机, 那些旋律立即开始演奏: 你今天吃了谁啊,巴巴鲁。 你今天吃了谁啊, 你这个斜眼的巴巴鲁? 我努力想起阿里那张冰冷的脸, 想真的见到他那双安详的眼睛, 但时间很贪婪 有时候,它会独自吞噬所有的细节。 “哈桑现在仍住那间屋子吗?” 拉辛汗把茶杯举到他干裂的唇边,喝了一口, 接着从他背心的上袋掏出一封信,递给我。 “给你的。” 我撕开贴好的信封, 里面有张宝丽莱相片, 和一封折叠着的信。 我盯着那张照片,足足看了一分钟。 一个高高的男子, 头戴白色头巾,身穿绿色条纹长袍, 和一个小男孩站在一扇锻铁大门前面。 阳光从左边射下,在他那张圆脸投下半边阴影。 他眯眼,对着镜头微笑, 显示出缺了两个门牙。 即使在这张模糊的宝丽莱照片上, 这个带着头巾的男人也给人自信、安适的感觉。 这可以从他站立的样子看出来: 他双脚微微分开, 手臂舒适地在胸前交叉, 他的头稍微有些倾向太阳。 但更多的是体现在他的微笑上。 看着这张照片,人们一定会想, 这个男人认为世界对他来说很美好。 拉辛汗说得对: 如果我碰巧在街头见到他,一定能认出他来。 那个小男孩赤足站着, 一只手抱着那男人的大腿, 剃着短发的头靠在他爸爸的臀部上。 他也是眯眼微笑着。 我展开那封信。 用法尔西语写的, 没有漏写的标点, 没有遗忘的笔画, 没有模糊的字词 字迹整洁得近乎孩子气。 我看了起来: 以最仁慈、最悲悯的安拉之名 我最尊敬的阿米尔少爷: 亲爱的法莎娜、索拉博和我 祈望你见信安好,蒙受安拉的恩宠。 请替我谢谢拉辛汗老爷,将这封信带给你。 我希望有朝一日, 我能亲手捧着你的来信, 读到你在美国的生活。 也许我们还会有幸看到你的照片。 我告诉亲爱的法莎娜和索拉博很多次, 那些我们过去一起长大、玩游戏、在街上追风筝的事情。 听到我们过去的恶作剧,他们会大笑起来! 阿米尔少爷,你少年时的那个阿富汗已经死去很久了。 这个国度不再有仁慈,杀戮无从避免。 在喀布尔,恐惧无所不在, 在街道上,在体育馆中,在市场里面; 在这里,这是生活的一部分,阿米尔少爷。 统治我们祖国的野蛮人根本不顾人类的尊严。 有一天,我陪着亲爱的法莎娜到市场去买土豆和馕饼。 她问店主土豆多少钱,但店主充耳不闻, 我以为他是个聋子。 所以法莎娜提高声音,又问了一句。 突然间有个年轻的塔利班跑过来, 用他的木棒打法莎娜的大腿。 他下手很重,法莎娜倒了下去。 他朝法莎娜破口大骂,说 “道德风化部”禁止妇女高声说话。 法莎娜腿上浮出一大块淤肿,好几天都没消, 但我除了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殴打之外, 还能做什么呢? 如果我反抗,那个狗杂碎肯定会给我一颗子弹,并洋洋自得。 那么我的索拉博该怎么办? 街头巷尾已经满是饥肠辘辘的孤儿, 每天我都会感谢安拉, 让我还活着, 不是因为我怕死, 而是为了我的妻子仍有丈夫, 我的儿子不致成为孤儿。 我希望你能见到索拉博,他是个乖男孩。 拉辛汗老爷和我教他读书识字, 所以他长大成人之后, 不至于像他父亲那样愚蠢。 而且他还会射弹弓! 有时我带索拉博到喀布尔游玩, 给他买糖果。 沙里诺区那边仍有个耍猴人, 如果我们到他那儿去, 我会付钱给他, 让猴子跳舞给索拉博看。 你应该见到索拉博笑得多么开心! 我们两个常常走上山顶的墓地。 你还记得吗,过去我们坐在那儿的石榴树下面, 念着《沙纳玛》的故事? 旱灾令山上变得很干, 那株树已经多年没有结果实了, 但索拉博和我仍坐在树下, 我给他念《沙纳玛》。 不用说你也知道, 他最喜欢的部分是他名字的来源, 罗斯坦和索拉博的故事。 很快他就能够自己看书了。 我真是个非常骄傲和非常幸运的父亲。 阿米尔少爷,拉辛汗老爷病得很重。 他整天咳嗽, 他擦嘴的时候, 我见到他袖子上有血迹。 他消瘦得厉害, 亲爱的法莎娜给他做米饭和蔬菜汤, 我希望他能多吃一些, 但他总是只吃一两口, 即使这样, 我相信也是出于他对亲爱的法莎娜的尊重。 我很为这个令人敬爱的男人担忧,每天为他祷告。 再过几天,他就要去巴基斯坦看医生了, 奉安拉之名,他会带着好消息归来。 亲爱的法莎娜和我告诉索拉博, 说拉辛汗老爷会好起来。 我们能做什么呢? 索拉博只有十岁,对拉辛汗老爷十分敬爱。 他们两个很要好。 拉辛汗老爷过去经常带索拉博去市场, 给他买气球和饼干, 但拉辛汗老爷现在太虚弱了,再也做不来。 后来我常常做梦,阿米尔少爷。 有些是噩梦, 比如说梦到足球场上挂着腐烂的尸体, 草地血迹斑斑。 我会很快惊醒,喘着气,浑身大汗。 但是,我梦到的事情多数是美好的, 为此得感谢安拉。 我梦到拉辛汗老爷身体好起来了。 我梦到我的儿子长大成人, 成为一个好人,一个自由的人, 还是一个重要人物呢。 我梦到花儿再次在喀布尔街头盛开, 音乐再次在茶屋响起, 风筝再次在天空飞翔。 我梦到有朝一日, 你会回到喀布尔, 重访这片我们儿时的土地。 如果你回来, 你会发现有个忠诚的老朋友在等着你。 愿安拉永远与你同在。 哈桑 我将这封信看了两次,把信纸折好, 拿起照片,又看了一分钟。 我把它们放进口袋, “他现在怎样?” “信是半年前写的,我到白沙瓦去之前几天。”拉辛汗说, “离开之前我用宝丽莱拍了这张照片。 到白沙瓦一个月后, 我接到一个喀布尔邻居的电话。 他告诉我这么一件事: 我离开之后不久,有个谣言迅速传开, 说一个哈扎拉家庭独自住在瓦兹尔·阿克巴·汗区的豪宅里面, 大约是塔利班放出的风声。 两个塔利班官员前来调查,逮捕了哈桑。 哈桑告诉他们,他跟我住在一起, 虽然有很多邻居作证, 包括打电话给我的那个人, 但塔利班指控哈桑说谎。 塔利班说哈桑像所有哈扎拉人那样, 是骗子,是小偷, 勒令他全家在天黑之前搬离那座房子。 哈桑抗议。 但我的邻居说那些塔利班的党羽觊觎那座大房子, 就像—— 就像是‘饿狼看见羊群’。 他们告诉哈桑, 为了保障那房子的安全, 他们会搬进来,直到我回去。 哈桑又抗议。 所以他们把哈桑拉到了街上……” “不。” “……令他跪下……” “不!天啦,不。” “……朝他后脑开枪。” “不。” “……法莎娜尖叫着跑出来,扑打他们……” “不。” “……也杀了她。 自我防卫,塔利班后来宣称…… 他们是自我防卫” 但我所能做的一切, 只是一次又一次地低声说着: “不。不。不。” 我想着1974年那天, 在医院的病房里面, 哈桑刚刚做完补唇手术。 爸爸、拉辛汗、阿里和我围在哈桑床前, 看着哈桑举起一面镜子, 察看他自己的新嘴唇。 如今,除我之外, 那个房间里的人要么已经死去,要么即将死去。 接着我还看到其他东西: 一个男人穿着人字型背心, 将他那把俄制步枪的枪口抵在哈桑脑后。 枪声在我父亲房子那条街道上回荡。 哈桑扑倒在柏油路上, 他那不求回报的忠贞生命, 像他以前经常追逐的断线风筝那样,从他身上飘走。 “塔利班搬进了那座房子,” “他们托词赶走非法占有他人财产的人, 杀害哈桑和法莎娜被法庭当成自我防卫,宣布无罪。 没有人说一句话。 我想主要是出于对塔利班的恐惧。 但也是因为, 不会有人为了一对哈扎拉仆人去冒什么风险。” “他们,他们怎么处置索拉博?”我问道。 我觉得劳累不堪,精疲力竭。 一阵咳嗽袭击了拉辛汗,持续了好长时间。 当他最终抬起头时, 他的脸涨得通红,两眼充血。 “我听说他在卡德帕湾区某个恤孤院里面。亲爱的阿米尔……” 接着他又咳起来。 咳嗽停止后,他看上去比刚才要老一些, 似乎每次咳嗽都催他老去。 “亲爱的阿米尔,我呼唤你到这里来, 因为我在死之前想看看你,但这并非全部。” 我一语不发。 我想我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要你到喀布尔去, 我要你把索拉博带到这里。” 我搜肠刮肚,寻找恰当的词汇。 我还来不及接受哈桑已然死去的事实。 “请听我说。 我认识一对在白沙瓦的夫妇, 丈夫叫约翰,妻子叫贝蒂·卡尔德威。 他们是基督徒,利用私人募捐来的钱, 开设了一个小小的慈善机构。 他们主要收容和抚养失去双亲的阿富汗儿童。 那儿又干净又安全, 儿童得到很好的照料, 卡尔德威先生和太太都是好人。 他们已经告诉我,欢迎索拉博到他们家去,而且……” “拉辛汗,你不是说真的吧?” “儿童都很脆弱,亲爱的阿米尔。 喀布尔已经有太多身心残缺的孩子, 我不希望索拉博也变成其中之一。” “拉辛汗,我不想去喀布尔,我不能去!” “索拉博是个有天分的小男孩。 在这里我们可以给他新的生活、新的希望, 这里的人们会爱护他。 约翰老爷是个善良的人, 贝蒂太太为人和善, 你应该去看看贝蒂太太如何照料那些孤儿。” “为什么是我? 你干吗不花钱请人去呢? 如果是因为经济问题,我愿意出钱。” “那和钱没有关系,阿米尔!”拉辛汗大怒, “我是个快死的人了,我不想被侮辱! 在我身上,从来没有钱的问题,你知道的。 至于为什么是你? 我想我们都知道, 为什么一定要你去,对吗?” 为了敦促阿米尔下决心去拯救哈桑的儿子, 拉辛汗不得已向阿米尔道出了一段令他极为震惊的隐情, 最终阿米尔艰难的做出了抉择。 欢迎您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