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 [ar:] [al:] [00:12.70]为了督促阿米尔下决心去拯救哈桑的儿子, [00:16.96]拉辛汗不得已向阿米尔道出了一段令他极为震惊的隐情, [00:23.64]最终,阿米尔艰难地做出了决择。 [00:27.10] [00:28.68]请您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00:33.54]作者:卡勒德·胡赛尼 [00:36.51]演播:徐涛 [00:38.19] [00:39.77]此书已由世纪出版集团出版 [00:41.98] [01:00.63]在驶往喀布尔的车上, [01:03.70]我试图让眼光盯牢在北方兴都库什山脉白雪皑皑的峰顶, [01:10.94]但每次我的胃稍微平息一些, [01:14.39]卡车便来个转弯,让我又一次的恶心。 [01:19.97]“吃个柠檬试试。” [01:22.61]“什么?” [01:24.40]“柠檬。对晕车很有效。”法里德说, [01:29.76]“每次开车走这条路我都会带一个。” [01:34.34]“不用,谢谢你。” [01:38.15]光是想到要我吃下酸的东西,就够我反胃的了。 [01:43.61]法里德冷冷一笑, [01:46.99]“它不像美国药丸那样灵妙, [01:50.61]我知道,不过是我妈妈告诉我的古老药方罢了。” [01:57.30]我后悔白白放过这个和他套近乎的机会, [02:02.21]“要是那样的话,也许你可以给我一些。” [02:08.94]他从后座上抓起一个纸袋,拿出半个柠檬。 [02:14.27]我咬了一口,等上几分钟。 [02:18.32]“你说得对,我感觉好多了。” [02:23.26]我在说谎。 [02:25.57]身为阿富汗人,我深知宁可遭罪也不可失礼, [02:31.83]我挤出了微笑。 [02:34.93]“古老的土方,用不上玄妙的药丸。” [02:41.57]他弹去烟灰, [02:43.36]自我感觉良好地从观后镜看着自己。 [02:49.10]他是塔吉克人,皮肤黝黑, [02:51.81]高高瘦瘦,满脸风霜; [02:54.94]他肩膀不宽,脖子细长, [02:58.48]转头的时候, [02:59.75]人们可以窥见那长长的胡子后面突起的喉结。 [03:05.13]他穿得跟我一样多, [03:07.76]但我想附近的人应该不是这样的: [03:11.94]他穿着一件背心和灰色的棉袍, [03:16.09]外面还罩着粗毛线织成的羊毛毯。 [03:20.44]他头戴棕色的毡帽,稍微斜向一旁, [03:25.08]好像塔吉克的英雄艾哈迈德·沙阿·马苏德 [03:30.01]塔吉克人称之为“潘杰希尔雄狮”。 [03:34.71]在白沙瓦,拉辛汗介绍我认识法里德。 [03:39.21]他告诉我,法里德二十九岁, [03:42.26]不过他那机警的脸满是皱纹, [03:46.43]看上去要老二十岁。 [03:49.71]他生于马扎里沙里夫, [03:53.00]在那儿生活,直到十岁那年, [03:56.00]他父亲举家搬到贾拉拉巴特。 [03:59.47]十四岁,他和他父亲加入了人民圣战者组织,抗击俄国佬。 [04:06.59]他们在潘杰希尔峡谷抗战了两年, [04:09.91]直到直升机的炮火将把父亲炸成碎片。 [04:14.64]法里德娶了两个妻子,有五个小孩。 [04:19.60]拉辛汗眼露悲哀地说, [04:23.46]“他过去有七个小孩。 [04:27.53]但在早几年,就在贾拉拉巴特城外, [04:31.29]地雷爆炸夺走了他两个最小的女儿; [04:36.48]那次爆炸还要去了他的脚趾以及他左手的三个手指。 [04:43.00]在那之后,他带着妻子和小孩搬到白沙瓦。 [04:49.47]“关卡。”法里德不满地说。 [04:54.23]我稍稍瘫在座位上,双臂抱胸, [04:58.03]暂时忘却了眩晕的感觉。 [05:01.71]但我不用担心, [05:03.55]两个阿富汗民兵朝我们这辆破旧的陆地巡洋舰走来, [05:09.43]匆匆看了一眼车内,挥手让我们走。 [05:12.70] [05:14.39]在拉辛汗和我准备的清单中, [05:17.44]法里德是第一, [05:20.33]清单还包括把美元换成卡尔达和阿富汗尼钞票, [05:26.39]我的长袍和毡帽——讽刺的是, [05:30.00]真正在阿富汗生活的那些年, [05:32.28]这两件东西我统统没穿过 [05:36.06]哈桑和索拉博的宝丽莱合影, [05:38.35]最后,也许是最重要的是: [05:41.90]一副黑色假胡子,长及胸膛。 [05:46.00]表示对伊斯兰教, [05:48.06]至少是塔利班眼中的伊斯兰教的友好。 [05:52.84]拉辛汗认得白沙瓦几个精于此道的家伙, [05:57.50]有时他们替那些前来报道战争的西方记者服务。 [06:02.14] [06:03.70]拉辛汗曾要求我多陪着他几天,计划得更详尽一些。 [06:09.02]但我知道自己得尽快启程。 [06:12.13]我害怕自己会改变主意。 [06:14.45]我害怕自己会犹豫不决, [06:16.36]瞻前顾后,寝食难安, [06:19.24]寻找理由,说服自己不要前去。 [06:23.40]我害怕来自美国生活的诱惑会将我拉回去, [06:27.52]而我再也不会趟进这条大河, [06:31.18]让自己遗忘, [06:32.59]让这几天得知的一切沉在水底。 [06:37.72]我害怕河水将我冲走, [06:40.65]将我冲离那些当仁不让的责任, [06:44.42]冲离哈桑, [06:45.99]冲离那正在召唤我的往事, [06:49.45]冲离最后一次赎罪的机会。 [06:53.48]所以我在这一切都还来不及发生之前就出发了。 [06:59.90]至于索拉雅, [07:01.85]我没有告诉她我回阿富汗并非明智之举。 [07:05.83]如果我那么做,她会给自己订票, [07:09.62]坐上下一班飞往阿富汗的客机。 [07:14.38]我们已经越过国境, [07:16.77]触目皆是贫穷的迹象。 [07:20.47]在路的两旁, [07:22.48]我看见村落一座连一座, [07:25.74]如同被丢弃的玩具般,散落在岩石间; [07:30.46]而那些残破的泥屋和茅舍, [07:33.90]无非是四根木柱, [07:35.97]加上屋顶的破布。 [07:38.74]我看见衣不蔽体的孩子在屋外追逐一个足球。 [07:43.87]再过几里路, [07:45.80]我看到有群男人弓身蹲坐, [07:49.01]如同一群乌鸦, [07:50.84]坐着的是被焚毁的破旧俄军坦克, [07:56.67]寒风吹起他们身边毛毯的边缘, [08:01.00]猎猎作响。 [08:02.99]他们身后,有个穿着棕色长袍的女子, [08:06.99]肩膀上扛着大陶罐, [08:09.54]沿着车辙宛然的小径,走向一排泥屋。 [08:14.94]我说“真奇怪。”。 [08:20.03]“什么?” [08:21.89]“我回到自己的国家,却发现自己像个游客。” [08:28.44]路边有个牧人, [08:31.73]领着几只干瘦的山羊在赶路。 [08:35.41]法里德冷笑,扔掉烟蒂, [08:39.94]“你还把这个地方当成国家?” [08:44.22]“我想有一部分的我永远会这么认为。”我说, [08:52.29]我的戒备之心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08:57.96]“在美国生活了二十年之后?” [09:04.21]法里德说着打着方向盘, [09:06.89]避开路上一个海滩球那么大的洞。 [09:11.44]我点点头:“我在阿富汗长大。” [09:17.10]法里德又冷笑。 [09:19.90]“你为什么这样?” [09:23.39]“没什么。” [09:25.99]“不,我想知道。你干吗这样?” [09:30.34]借着法里德的后视镜, [09:32.65]我见到他眼里有神色闪动。 [09:37.56]“你想知道?” [09:41.23]“我来想像一下,老爷。 [09:44.03]你也许生活在一座两层或者三层的楼房, [09:48.14]有个漂亮的后院, [09:50.25]你的园丁给它种满花草和果树。 [09:54.44]当然,门都锁上了。 [09:57.03]你父亲开美国车。 [09:58.82]你有仆人,估计是哈扎拉人。 [10:01.86]你的父母请来工人, [10:04.10]装潢他们举办宴会的房间, [10:06.31]好让他们的朋友前来饮酒喝茶, [10:09.30]吹嘘他们在美国和欧洲的游历。 [10:12.32]而我敢拿我大儿子的眼睛打赌, [10:15.87]这是你第一次戴毡帽。” [10:19.56]“我说得没错吧?” [10:21.81]他朝我咧嘴而笑, [10:24.33]露出一口过早蛀蚀的牙齿, [10:28.83]“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呢?”我说。 [10:32.46]“因为你想知道,”他说着。 [10:36.68]指着一个衣裳褴褛的老人, [10:39.79]背着装满柴草的麻袋, [10:42.02]在泥土路上跋涉前进。 [10:45.33]“那才是真正的阿富汗人,老爷, [10:49.07]那才是我认识的阿富汗人。 [10:52.20]你? [10:53.96]在这里,你一直无非是个过客而已, [11:00.55]不过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11:03.33] [11:04.53]拉辛汗警告过我,在阿富汗, [11:09.54]别指望那些留下来战斗的人会给我好脸色看。 [11:15.95]“我为你父亲感到难过,” [11:20.20]“我为你女儿感到难过, [11:23.52]我为你的手感到难过。” [11:26.48]“那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11:30.26]“为什么无论如何, [11:32.55]你们总是要回到这里呢? [11:36.74]卖掉你们父亲的土地? [11:39.29]把钱放进口袋,跑回美国找你们的妈妈?” [11:43.71]“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死了。” [11:52.08]他叹了口气,又点一根烟,一语不发。 [11:58.49]“停车。” [12:00.38]“什么?” [12:01.31]“停车,该死。” [12:03.54]“我要吐了。” [12:05.16]车还没在路边的沙砾上停稳,我就吐了出来。 [12:10.63] [12:12.50]接近黄昏的时候,地形变了, [12:16.61]从烈日灼烤的山峰和光秃秃的悬崖变成一派更翠绿的田园风光。 [12:26.07]大路从蓝地科托下降, [12:29.45]穿过新瓦里地区,直达蓝地卡纳。 [12:34.26]我们从托尔坎进入阿富汗。 [12:37.02]夹道相送的柏树比我记忆中少多了, [12:41.90]但在经历开伯尔隘口那段乏味的旅途之后, [12:45.44]再次见到树木,还是神情一振。 [12:49.89]我们正在接近贾拉拉巴特, [12:53.70]法里德有个兄弟在那儿, [12:55.67]我们会在他家过夜。 [12:58.15] [12:59.54]我们驶进贾拉拉巴特的时候, [13:01.99]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 [13:05.57]这座城市是楠格哈尔省的首府, [13:10.16]过去以温和的气候和水果闻名。 [13:14.96]法里德驶过市中心的楼宇和石头房子。 [13:19.38]那儿的棕榈树也没记忆中多, [13:23.39]而有些房子已经变成几堵没有屋顶的墙壁、几堆杂乱的泥土。 [13:31.58]法里德驶上一条土路, [13:34.21]将陆地巡洋舰停在干涸的水沟旁边。 [13:38.57]我从他的车上溜出来, [13:41.23]伸展拳脚,深深吸了一口气。 [13:45.34]从前,和风拂过贾拉拉巴特富饶的平原, [13:51.81]农民种满甘蔗, [13:54.09]城里的空气弥漫着甜蜜的香味。 [13:58.49]我闭上眼睛,搜索香味,可是没有找到。 [14:04.29] [14:06.00]“我们走吧。”法里德不耐烦地说。 [14:10.26]我们踏上那条土路, [14:12.47]经过几株光秃秃的白杨和一排残破的泥墙。 [14:17.48]法里德将我领到一座破落的平房,敲敲木板门。 [14:22.87]有个用白色头巾蒙住脸的少女探出头来, [14:27.00]露出海蓝色的眼睛。 [14:29.89]她先看到我,身子一缩, [14:32.72]然后看到法里德,眼睛亮起来。 [14:36.74]“你好,法里德叔叔。” [14:38.54]“你好,亲爱的玛丽亚。”法里德回答说, [14:43.01]给了她一种他整天都没给我的东西: [14:46.69]一个温暖的微笑。 [14:49.06]法里德亲了她的额头。 [14:51.63]少女让出路, [14:53.18]有点紧张地看着我随法里德走进那座小小的房子。 [14:58.46] [14:59.96]泥砖屋顶很低,四面泥墙空空如也, [15:06.34]赖以照明的是屋角两盏提灯。 [15:10.18]草席盖住地面, [15:13.04]我们脱掉鞋子,踏上去。 [15:15.78]三个年轻的男孩盘膝坐在一堵墙下的垫子上, [15:20.55]下面铺着卷边的毛毯。 [15:24.13]有个留着胡子的高个子男人站起来迎接我们。 [15:28.45]法里德和他拥抱,亲吻彼此的脸颊。 [15:33.31]法里德介绍说他叫瓦希德,是他哥哥。 [15:38.57]“他从美国来。” [15:41.27]他对瓦希德说,翘起拇指指着我, [15:45.02]然后丢下我们,自行去跟那些男孩打招呼。 [15:50.00] [15:50.94]瓦希德和我倚着墙,坐在那些男孩对面, [15:57.10]他们跟法里德开玩笑,爬上他的肩膀。 [16:00.82]尽管我一再推辞, [16:02.83]瓦希德令其中一个男孩去给我拿毛毯, [16:07.03]以便我坐得舒服些, [16:09.64]又让玛丽亚给我端茶。 [16:12.35]他问起从白沙瓦来的旅途, [16:15.45]问起路过开伯尔隘口的情况。 [16:19.39]“我希望你们没有碰到任何强盗。” [16:25.83]与开伯尔隘口同样远近闻名的是, [16:30.06]强盗利用那里的地形打劫过往旅客。 [16:34.65]我还没有回答,他就眨眨眼,大声说: [16:39.02]“当然,没有任何强盗会打我兄弟那辆破车的主意。” [16:44.43] [16:45.31]法里德将最小那个孩子抱倒在地, [16:49.01]用那只完好的手去挠他的肋骨。 [16:52.58]那孩子咯咯大笑,双脚乱踢。 [16:56.93]“最少我还有一辆车,”法里德气喘吁吁地说, [17:03.17]”你那头驴子最近怎样?” [17:06.92]“我的驴子骑起来比坐你的车好。” [17:13.88]“骑驴才知驴难骑。”法里德回敬说。 [17:21.46]他们全都笑起来,我也笑了。 [17:26.09]我听见隔壁传来女人的声音。 [17:29.32]从我坐的地方, [17:30.50]可以看到那间屋子的一半。 [17:33.56]玛丽亚和蒙着棕色面纱的妇女低声交谈, [17:38.29]从一个大水壶往茶壶里面倒水。 [17:42.68]那女人年纪较大,应该是她妈妈。 [17:47.96]“你在美国干什么呢,老爷?”瓦希德问。 [17:54.19]“我是个作家。” [17:59.28]“作家?” [18:02.54]“你写阿富汗吗?” [18:05.09]“这么说吧,我写过,但现在没有。”我说。 [18:11.31]我最后一本小说叫《此情可待成追忆》, [18:16.66]写的是一个大学教授的故事, [18:19.20]他发现妻子跟他的学生上床之后, [18:22.69]追随一群吉卜赛人而去。 [18:26.11]这本书不错。 [18:28.11]有些评论家说它是本“好”书, [18:31.90]有一个甚至还用了“引人入胜”这样的评语。 [18:37.04]但突然之间,它让我很难为情。 [18:41.00]我希望瓦希德不会问起它的内容。 [18:45.90]“也许你应该再写写阿富汗。” [18:51.00]“将塔利班在我们国家的所作所为告诉世界其他角落的人们。” [18:57.56]“嗯,我不是……我不算是那种作家。” [19:03.66]“哦,” [19:07.97]“你知道得最清楚,当然。我不该建议你……” [19:13.61]就在那时,玛丽亚和另一个妇女走进来, [19:18.53]端着一个小盘子,上面有茶壶和两个茶杯。 [19:23.67]我毕恭毕敬地站起来, [19:26.35]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弯身鞠躬。 [19:30.49]“你好。”我说。 [19:33.25]那妇女放下面纱, [19:35.81]遮住下半边脸,也鞠躬。 [19:39.29]“你好。” [19:42.51]她的声音细不可闻。 [19:45.34]我们不看对方的眼睛。 [19:48.32]她倒茶水的时候我站立着。 [19:51.92]那妇人将热气腾腾的茶杯放在我面前,退出房间。 [19:58.49]离开的时候, [19:59.98]她赤裸的双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20:04.15]我坐下,喝起那杯浓浓的红茶。 [20:10.19] [20:20.64]在前往喀布尔的途中, [20:22.58]满目疮痍的国家和贫困饥饿的人民令阿米尔心情沉重, [20:28.83]尽管已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20:31.94]但已是满目全非的喀布尔仍令阿米尔震惊不已。 [20:36.67] [20:37.31]欢迎您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20:4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