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拉博的失踪令阿米尔意识到这个孩子此前的经历对他的身心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他决心带索拉博一起回到美国的家 请您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作者:卡勒德·胡赛尼 演播:徐涛 此书已由世纪出版集团出版 快傍晚的时候我们才离开达曼尼科,天气很热,让人疲累,不过疲累得开心。 回去的路上,我觉得索拉博一直在观察我。 我让司机在某间出售电话卡的商店门口停车。 我给他钱还有小费,让他帮我去买电话卡。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看着电视上的谈话节目。 两个教士胡子花白,穿着白袍,接听世界各地信徒打来的电话。 有人从芬兰打来,那家伙叫艾优博,问他十来岁的儿子会不会下地狱, 因为他穿的裤子宽大耷拉,低得露出内裤的橡皮筋勒带。 索拉博说,“我见过一幅旧金山的照片。” “真的?” “那儿有座红色的大桥,和一座屋顶尖尖的建筑。” “你应该看看那些街道。” “它们是什么样的?”索拉博现在看着我。 电视上,两个毛拉正在交换意见。 “它们很陡,当你开车上坡的时候,你只能见到前面的车顶和天空。” “听起来真吓人。”他说着,他翻过身,脸朝着我,背对着电视。 “刚开始有点吓人,不过你会习惯的。” “那儿下雪吗?” “不,不过有很多雾。你知道那座你看过的红色大桥吧?” “是的。” “有时候,早晨的雾很浓,你只能看到两座尖耸的塔顶。” “哦。真的?” “索拉博?” “怎么?” “你有考虑过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吗?” 他的笑容不见了,翻身仰面躺着,十指交叉,放在脑后。 毛拉确定了,艾优博的儿子那样穿着裤子是会下地狱的。 他们说《圣训》里面有提及。 索拉博说,“我想过了。” “怎么样?” “我很怕。” “我知道那有点可怕,” “但你很快就可以学会英语,等你习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也让我害怕。可是……” “可是什么?” 索拉博又翻身朝着我,屈起双膝, “要是你厌倦我怎么办呢?要是你妻子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从床上挣扎起来,走过我们之间的距离,坐在他身边。 “我永远不会厌倦你,索拉博。永远不会。这是承诺。 你是我的侄儿,记得吗? 亲爱的索拉雅,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相信我,她会爱上你的。这也是承诺。” 我试探着伸手拉住他的手掌,他稍微有点紧张,但让我拉着。 “我不想再到恤孤院去。” “我永远不会让那发生。我向你保证。跟我一起回家。” 索拉博泪水浸湿了枕头,很长很久默不作声。 然后他把手抽回去,点点头。 他点头了。 拨到第四次,电话终于接通了。 铃声响了三次,她接起电话。 “喂?”当时在伊斯兰堡是晚上7点半,加利福尼亚那边差不多是早晨这个时间。 那意味着索拉雅已经起床一个小时了,在为去上课做准备。 “是我。”我说。我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索拉博睡觉。 “阿米尔!”她几乎是尖叫,“你还好吗?你在哪儿?” “我在巴基斯坦。” “你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来?我担心得都生病了!我妈妈每天祷告,还许愿!” “我很抱歉没打电话。我现在没事了。” 我曾经跟她说我会离开一个星期,也许两个星期,但我离开将近一个月了。 “跟雅米拉阿姨说不要再杀羊了。” “你说‘没事’是什么意思?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现在别担心这个。我没事,真的。 索拉雅,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我早就该告诉你的故事,但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会一个人回家。我会带着一个小男孩。我想我们要收养他。” “什么?” 我看看时间:“这张该死的电话卡还剩下四十七分钟,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找个地方坐下。” 我听见椅脚匆匆拖过木地板的声音。 “说吧。” 然后我做了结婚十五年来没做过的事:我向妻子坦白了一切事情。 一切事情。 我很多次设想过这一刻,害怕这一刻,可是,我说了,我感到胸口有些东西涌起来。 我觉得就在提亲那夜,索拉雅跟我说起她的过去,也体验过某种非常相似的感觉。 但这一次,说故事的人是我,索拉雅在哭泣。 “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阿米尔。你一下子告诉我太多了。” “我知道。” 我听见她擦鼻子的声音。 “但我很清楚地知道的是:你必须把他带回家。我要你这么做。” “你确定吗?”我说,闭上双眼,微笑起来。 “我确定吗?阿米尔,他是你的侄儿,你的家人,所以他也是我的侄儿。 我当然确定,你不能任他流落街头。” 她停顿了一会,“他性子怎样?” 我望向睡在床上的索拉博:“他很可爱,很严肃那种。” “谁能怪他呢?我想见到他,阿米尔。我真的想。” “索拉雅?”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听得见她话里的笑意,“小心点。” “我会的。还有,别告诉你父母他是谁。如果他们想知道,应该让我来说。” “好的。” 伊斯兰堡美国大使馆外面的草坪修剪齐整,点缀着一圈圈花儿,四周是挺直的篱笆。 房子本身跟伊斯兰堡很多建筑很相像:白色的平房。 我们穿过几个街区,到达那儿,三个不同的安检人员搜我的身, 因为我下巴缝着的线弄响了金属探测器。 我们最终从热浪中走进去,空调的冷风扑面而来,好像冰水泼在脸上。 接待室的秘书是个五十来岁的金发妇女,脸庞瘦削。 我自报家门,她微微一笑。 她穿着米色的罩衫和黑色的休闲裤 她是我数个星期来见到的第一个没有穿着蒙脸长袍或者棉袍的女人。 她在预约单上查找我的名字,用铅笔带橡皮擦那头敲着办公桌。 她找到我的名字,让我坐下。 “你们想来杯柠檬汁吗?” “我不要,谢谢。” “你儿子要吗?” “什么?” “那个英俊的小绅士。”她说,朝索拉博笑着。 “哦,好的,谢谢你。” 索拉博和我坐在黑色的皮沙发上,就在接待柜台对面,挨着一面高高的美国国旗。 索拉博从玻璃桌面的咖啡桌挑起一本杂志。他翻阅着,心不在焉地看着图片。 “怎么啦?” “什么?” “你在微笑。” “我在想着你的事情呢。”我说。 索拉博露出紧张的微笑。挑起另外一本杂志,还不到三十秒就翻完了。 “别害怕。这些人很友善,放松点。” 我自己才应该听从这个建议。 我在座位上不停挪动身子,解开鞋带,又系上。 秘书将一大杯混有冰块的柠檬汁放在咖啡桌上。 “请用。” 索拉博羞涩一笑。“非常谢谢。” 他用英语说,听起来像“灰常歇歇。” 他跟我说过,他只懂得这句英语,还有“祝你今天愉快”。 秘书笑起来:“别客气。”她走回办公桌,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响。 “祝你今天愉快。”索拉博又说了一句。 雷蒙德·安德鲁个子不高,手掌很小,指甲修剪得很好,无名指上戴着结婚戒指。 他草草和我握手,感觉像捏着一只麻雀。 这是一双掌握我们命运的手,我想。 索拉博和我坐在他的办公桌对面。 一张《悲惨世界》的海报钉在安德鲁身后的墙壁上,挨着一张美国地形图。 阳光照耀的窗台上有盆番茄藤。 “吸烟吗?”他问,和他瘦弱的身形相比起来,他低沉洪亮的声音显得十分古怪。 “不,谢谢。” 安德鲁甚至都没看索拉博一眼,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没看着我,但我不在乎。 他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半包烟里面抽出一根点上。 他还从同一个抽屉拿起一瓶液体,一边涂抹在手上,一边看窗台上的番茄藤,香烟斜斜吊在他嘴角。 然后他关上抽屉,把手肘放在办公桌上,呼出一口气。 “好了,”他在烟雾中眨眨他灰色的眼睛,“告诉我你的故事。” 我感觉就像冉·阿让坐在沙威对面。 我提醒自己,我如今在美国的领地上,这个家伙跟我是一边的,他领薪水,就为了帮助我这样的人。 “我想收养这个孩子,将他带回美国。” “告诉我你的故事。”他重复说,用食指把烟灰在整洁的办公桌上压碎,将其扫进烟灰缸。 我把跟索拉雅通电话之后编好的故事告诉他。 我前往阿富汗,带回我同父异母兄弟的儿子。 我发现这个孩子处境堪忧,在恤孤院中浪费生命。 我给恤孤院的负责人一笔钱,将孩子带出来。 接着我把他带到巴基斯坦。 “你算是这个孩子的伯伯?” “是的。” 他看看表,侧身转向窗台上的番茄藤,“有人能证明吗?” “有的,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他转向我,点点头。我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他的想法,但一无所获。 我在想他这双小手有没有玩过扑克。 “我想,把下巴缝成这样,该不是最近时兴的证词吧。”他说。 我们麻烦了,索拉博和我,我顿时明白。我告诉他我在白沙瓦被抢了。 “当然,你是穆斯林吗?” “是的。” “虔诚吗?” “是的。”实际上,我都不记得上次把头磕在地上祷告是什么时候。 然后我想起来了:阿曼尼大夫给爸爸看病那天。 我跪在祈祷毯上,想起的却只有几段课堂上学到的经文。 “对你的事情有点帮助,但起不了太大作用。”他说,作势在他那蓬松的头发上搔痒。 “你是什么意思?” 我拉起索拉博的手,扣着他的手指。 索拉博不安地看着我和安德鲁。 “有个长的答案,到了最后我会告诉你。你想先听个短的吗?” “说吧。” “放弃吧。” “什么?” “你提出的收养这个孩子的请求。放弃吧。那是我给你的建议。” “知道了。现在,也许你可以告诉我原因了。” “那就是说你想听长的答案了?让我们假设你告诉我的故事是真的,不过我非常怀疑它是假的,或者省略掉一大部分。 告诉你一声,我不关心。你在这里,他在这里,这才是要紧的事情。 即使这样,你的请求面临着明显的障碍,更何况这个孩子并非孤儿。” “他当然是。” “从法律上来讲他不是。” “他的父母在街上被处决了,邻居都看到。” “你有死亡证明吗?” “死亡证明?我们在说的是阿富汗,很多人甚至连出生证明都没有。” “先生,法律不是我制定的。你生气也没用,你还是得证明他的父母确实去世了。 这个男孩必须让法律承认他是孤儿。” “可是……” “你想要长的答案,我现在正给你呢。你的下一个问题是,你需要这个孩子出生国的合作。 现在,就算在最好的情况下,这也很难,还有,引用你说过的,我们在谈论的是阿富汗。 我们在喀布尔没有大使馆。这使事情极端复杂,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在说什么?我应该将他扔到街头上吗?” “我可没那么说。” 我想起索拉博脚踝上的铃铛,他眼睛上的眼影,我大声的说道“他受过性虐待。” 因为阿米尔无法提供索拉博父母双亡的法律证明,所以移民局不可以向索拉博发放前往美国的签证 阿米尔既气愤又无奈 欢迎您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