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阿米尔无法提供索拉博父母双亡的法律证明,因此移民局不肯向索拉博发放前往美国的签证 阿米尔既气愤又无奈 请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作者:卡勒德·胡赛尼 演播:徐涛 此书已由世纪出版集团出版 奥马尔吸气,用钢笔敲打下巴,然后把气呼出来。 “告诉你吧,你的选择不多,你还是填一份收养申请表,期待最好的结果。 你可以做独立的收养。 也就是说,你得和索拉博一起生活在巴基斯坦,日复一日,挨过两年,你可以替他申请政治庇护。 那是个漫长的过程,你得证明他受到政治迫害。 你也可以申请人道主义签证。那得由检察总长审核,很难得到。” “还有个选择,也许是你最好的办法了。” “什么?” “你可以把他重新送进这儿的恤孤院,然后填收养申请表。 让他们审核你的I-600表格和你的家庭,把孩子留在安全的地方。” “那是什么?” “很抱歉,I-600表格是移民局的官方文件。家庭评估由你选择的收养机构执行。” “你知道,那是要确保你和你的妻子没有精神病。” “我不想那么做。我答应过这孩子,不再让他进恤孤院。” “正如我所说的,那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们又谈了一会,然后我送他上车,一辆旧大众甲壳虫。 当时伊斯兰堡已近黄昏,一轮红日挂在西边。 奥马尔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能挤到车里去,我看见他上车的时候车身一沉。 他摇下车窗:“阿米尔?” “嗯?” “我刚才跟你说过吗?你正在努力争取的事情很了不起。” 他招招手,把车驶离。我站在宾馆房间门外,也朝他挥手。 此时,我希望索拉雅在身边陪着我。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索拉博已经关掉电视了。 我坐在自己的床沿,让他挨着我坐下。 “费萨尔先生说有个办法可以让我把你带去美国。” “真的吗?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索拉博好几天来第一次露出微弱的笑容 “嗯,事情是这样的。 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他说可以做到,而且他会帮助我们。” 我把手放在他脖子后面。 “多久?” “我不知道,一阵吧。” 索拉博耸耸肩,微笑着,这次笑得更灿烂了:“我不在乎,我能等。那就像酸苹果。” “酸苹果?” “有一次,我很小的时候,我爬上一棵树,吃那些青青的酸苹果。 我的小腹变得又肿又硬,像鼓那样,痛得厉害。 妈妈说只要我等到苹果熟透,就不会生病了。 所以现在,无论我真正想要什么,我都会想起她说过的关于苹果的话。” “酸苹果,安拉保佑,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亲爱的索拉博。” “绝对是。绝对是。” “我们会开车到那些街上去吗?那些你只能看见车顶和天空的街道?” “我们每一条都去。”我说,眼泪涌上来,我眨眼强行忍住。 “英语难学吗?” “我敢说,不用一年,你就可以说得跟法尔西语一样流利。” “真的吗?” “是的,还有一件事,索拉博。” “什么事?” “嗯,费萨尔先生那会很有帮助,如果我们……如果我们能让你在一间为孩子准备的房子待上一阵。” “为孩子准备的房间?你是说孤儿院吗?”索拉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只是待上一阵。” “不,别这样,求求你。” “索拉博,那只是很短的时间,我保证。” “你向我保证过永远不让我去那些地方,阿米尔老爷。” 索拉博说着,他声音颤抖,泪如泉涌。 “那不同的。就在这儿,在伊斯兰堡,不是在喀布尔。 我会每天去探望你,直到我们能够离开,把你带去美国。” “求求你!求求你!别这样!我很怕那些地方。他们伤害我!我不想去。” “没有人会伤害你。再也不会了。” “他们会的!他们总是说他们不会,但他们说谎!他们说谎!求求你,真主啊!” 我用拇指抹去他脸上的泪痕。 “酸苹果,记得吗?这就像一个酸苹果。” “不,它不是。不要那些地方。天,天啦!求求你,别这样!”他浑身颤抖。 “嘘。”我把他拉近,抱着他颤抖的身体。 “嘘。会没事的。我们会一起回家。你会看到的,没事的。” 他的声音被我的胸膛闷住,但我能听到话里的痛苦。 “求求你答应我你不会这么做!天啊,阿米尔老爷!求求你答应我你不会!” 我如何能答应呢?我抱着他,紧紧抱着,前后摇晃。 他的泪水滴进我的衣裳,直到泪流干了,直到不再颤抖了,直到惊恐的哀求变成听不清的喃喃自语。 我等着,摇着他,直到他呼吸缓下来,身体松弛。 我想起曾经从某个地方看来的一句话:孩子们就是这样对付恐惧:他们睡觉。 我把索拉博抱上床,把他放下。 然后我躺在自己床上,望着窗外伊斯兰堡上方紫色的天空。 电话将我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我揉揉眼睛,旋开床头灯。刚过晚上10点半,我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我拿起话筒。“喂?” “美国打来的电话。” “谢谢。”我说。浴室的灯光亮着,索拉博又在洗澡了。 电话传来两声按键声,然后是索拉雅的声音。 “你好!” “嗨。” “你跟那个律师谈得怎样?” 我把费萨尔的建议告诉她。 “好了,你可以忘了它,我们不用那么做。” “什么?为什么?怎么回事?” “我接到沙利夫舅舅的回电了。 他说关键是把索拉博送进这个国家。 只要他进来,就有很多把他留下的办法。 所以他给几个在移民局的朋友打了电话。 他今晚给我回电,说他很有把握能替索拉博争取到人道主义签证。” “啊,谢谢真主!不是开玩笑吧?亲爱的沙利夫太好了!” “我知道。不管怎样,我们可以当保证人。 一切会很快的。他说那种签证有效期一年,足够我们申请收养请求了。” “这样最好了,索拉雅。对吧?” “看起来是的。”她说着她的声音很快乐。 我说我爱她,她说她也爱我。我们挂上电话。 我从床上起来,喊着,“索拉博!我有个好消息。” 我敲着浴室的门,“索拉博!亲爱的索拉雅刚才从加利福尼亚打电话来。 我们不用把你放到恤孤院了,索拉博。 我们就要去美国了,你和我。 你听到吗?我们就要去美国了!” 我推开门,走进浴室。 刹那间我跪倒在地,放声大叫。我牙齿打颤,不断大叫。 叫得我的喉咙快要裂开,叫得我的胸膛快要炸开。 后来,他们说救护车来了之后我还不停叫着。 在医院,在手术室门外,他们不让我进去。 我看见他们推着索拉博,穿过一些双层门, 我跟在后面,冲进一扇又一扇的门,闻到碘酒和消毒水的味道, 但我所来得及看到的,是两个戴着手术帽的男人和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女人围在轮床之上。 我看见白色床单从轮床侧面垂落,拂着污秽的花格地砖。 一双鲜血淋漓的小脚从床单下面伸出来,我看见左脚大脚趾的指甲被削掉了。 接着有个穿蓝色衣服的高壮汉子用手掌压住我的胸口,将我从门口往后推, 我的皮肤能感觉到他那冰凉的结婚戒指。 我向前挣扎,咒骂他,但他用英语说你不能留在这儿,声音礼貌而坚决。 他领着我回到等候区, 现在双层门在他身后砰地关上,透过门上狭窄的长方形窗口,我只见到那个男人的手术帽。 他把我留在一条宽大的走廊上,没有窗, 墙边的金属折叠椅上坐满了人,还有人坐在薄薄的破地毯上。 我又想尖叫。 我想起上次有这种感觉,是跟爸爸在油罐车的油罐里面,埋在黑暗和其他难民之间。 我想把自己撕成碎片,离开这个地方,离开现实世界, 像云朵那样升起,飘荡而去,融进湿热的夏夜,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在山丘上方飘散。 但我就在这儿,双脚沉重如水泥块,肺里空气一泻而空,喉咙发热。 无法随风而去。今晚没有别的世界。 我合上双眼,鼻子里塞满走廊的种种味道:汗水和氨水的气味、药用酒精和咖喱的气味。 整条走廊的天花板上布满昏暗的灯管,飞蛾围绕,我听见它们拍打翅膀的声音。 我听见谈话声、默默的啜泣声、擤鼻声; 有人在呻吟,有人在哀叹,电梯门砰地一声打开,操作员用乌尔都语呼喊某人。 我再次睁开眼,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四周环顾,心脏怦怦地在胸口跳动,耳朵听得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我左边有间又暗又小的储藏室,我在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用它就好了。 我从一堆折叠好的白色尼龙床单中抽出一条,带回走廊。 我看见护士在休息室附近和一名警察交谈。 我拉拉那名护士的手肘,问她哪个方位是西边。 她没听懂,眉头一皱,脸色的皱纹更深了。 我喉咙发痛,汗水刺痛了双眼,每次呼吸都像在喷火,我想我在哭泣。 我又问一声,苦苦哀求,警察把方向指给我。 我在地面铺开那张滥竽充数的祷告毯,双膝跪倒,头磕在地上,泪水湿透了床单。 我朝西弯下腰,那时我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止十五年没祷告过了,早已把祷词忘得一干二净。 但这没有关系,我会说出依然记得的片言只语:惟安拉是真主,穆罕默德是他的使者。 现在我明白爸爸错了,真主真的存在,一直存在。 我看到他在这里,从这条绝望的走廊的人群眼里见到。 这里才是真主真正的住所,正是在这里,而非在那些发出钻石般明亮光芒的尖塔耸立的清真寺, 只有那些失去真主的人们才能找到真主。 真主真的存在,他必须存在,而如今我将祷告, 我会祈祷他原谅我这些年来对他的漠然不觉, 原谅我曾经背叛、说谎、作恶而未受惩罚,只有在我的危难时刻才想起他。 我祈祷他如经书记载的那样慈悲、仁爱、宽宏。 我朝西方磕头,亲吻地面,承诺我将会施天课,将会每天祷告, 承诺我在斋月期间将会素食,而当斋月结束,我会继续素食, 我将会熟背他的圣书中每个字, 我将会到沙漠中那座湿热难当的城市去朝圣,也会在天房之前磕头。 我将会践行所有这些,从今日后,将会每天想起他,只要他实现我的这个愿望: 我的手已经沾上哈桑的血,我祈求真主,别让它们也沾上这个小男孩的血。 我听到呜咽声,意识到正是自己发出来的,泪水从脸上汩汩而下,流过嘴唇,让我尝到咸味。 我感到走廊上每个人都在看着我,而我依然朝西方磕头。 我祈祷。 我祈祷别以这种我向来害怕的方式惩罚我的罪行。 在阿米尔不停歇的祈祷和忏悔中,索拉博的生命终于被挽回了 但苏醒后的索拉博却更加冷漠,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感到厌倦 欢迎您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