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6.26]走投无路的阿米尔告诉索拉博他将不得不暂时将他送进孤儿院 [00:12.92]这是解决当前困境的唯一办法 [00:16.21]绝望的索拉博用剃须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00:22.08] [00:22.80]请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00:27.57]作者:卡勒德·胡赛尼 [00:29.80]演播:徐涛 [00:31.63] [00:32.15]此书已由世纪出版集团出版 [00:34.65] [00:35.63]星光黯淡的黑夜降临在伊斯兰堡。 [00:41.03]过了数个钟头,我坐在走廊外面一间通往急诊室的小房间的地板上。 [00:49.63]在我身前是一张暗棕色的咖啡桌,上面摆着报纸和卷边的杂志 [00:58.03]有本1996年4月的《时代》,一份巴基斯坦报纸,上面印着某个上星期被火车撞死的男孩的脸孔; [01:09.20]一份娱乐杂志,平滑的封面印着微笑的罗丽坞男星。 [01:15.99]在我对面,有位老太太身穿碧绿的棉袍,戴着针织头巾,坐在轮椅上打瞌睡。 [01:26.63]每隔一会她就会惊醒,用阿拉伯语低声祷告。 [01:31.92]我疲惫地想,不知道今晚真主会听到谁的祈祷,她的还是我的? [01:42.04]我想起索拉博的面容,那肉乎乎的尖下巴,海贝似的小耳朵,像极了他父亲的竹叶般眯斜的眼睛。 [01:55.88]一阵悲哀如同窗外的黑夜,漫过我全身,我觉得喉咙被掐住。 [02:10.01]我需要空气。 [02:13.85]我站起来,打开窗门。 [02:18.82]湿热的风带着发霉的味道从窗纱吹进来——闻起来像腐烂的椰枣和动物粪便。 [02:28.05]我大口将它吸进肺里,可是它没有消除胸口的窒闷。 [02:36.74]我颓然坐倒在地面,捡起那本《时代》杂志,随手翻阅。 [02:43.49]可是我看不进去,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任何东西上。 [02:49.40]所以我把它扔回桌子,怔怔望着水泥地面上弯弯曲曲的裂缝,还有窗台上散落的死苍蝇。 [02:59.13]更多的时候,我盯着墙上的时钟。 [03:03.56]刚过四点,我被关在双层门之外已经超过五个小时,仍没得到任何消息。 [03:13.18] [03:14.48]我开始觉得身下的地板变成身体的一部分,呼吸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缓慢。 [03:24.31]我想睡觉,阖上双眼,把头放低在这满是尘灰的冰冷地面,昏然欲睡。 [03:36.08]也许当我醒来,会发现我在旅馆浴室看到的一切无非是一场梦: [03:44.09]水从水龙头滴答落进血红的洗澡水里,他的左臂悬挂在浴缸外面,沾满鲜血的剃刀 [03:57.21]就是那把我前一天用来刮胡子的剃刀 [04:01.70]落在马桶的冲水槽上,而索拉博的眼虽仍睁开一半,但眼神黯淡。 [04:13.29]很快,睡意袭来,我任它将我占据。 [04:18.65]我梦到一些后来想不起来的事情。 [04:23.09]有人在拍我的肩膀。 [04:27.07]我睁开眼,看到有个男人跪在我身边。 [04:31.82]他头上戴着帽子,很像双层门后面那个男人,脸上戴着手术口罩 [04:39.08]看见口罩上有一滴血,我的心一沉。 [04:43.12]他的传呼机上贴着一张小姑娘的照片,眼神纯洁无瑕。 [04:50.16]他解下口罩,我很高兴自己再也不用看着索拉博的血了。 [04:57.42]他皮肤黝黑,像哈桑和我经常去沙里诺区市场买的那种从瑞士进口的巧克力; [05:05.83]他头发稀疏,浅褐色的眼睛上面是弯弯的睫毛。 [05:13.16]他用带英国口音的英语告诉我,他叫纳瓦兹大夫。 [05:19.08]刹那间,我想远离这个男人,因为我认为我无法忍受他所要告诉我的事情。 [05:28.58]他说那男孩将自己割得很深,失血很多,我的嘴巴又开始念出祷词来: [05:37.03]惟安拉是真主,穆罕默德是他的使者。 [05:43.97]他们不得不输入几个单位的红细胞…… [05:48.00]我该怎么告诉索拉雅? [05:50.20]两次,他们不得不让他复苏过来…… [05:54.77]我会做祷告,我会做天课。 [05:59.84]如果他的心脏不是那么年轻而强壮,他们就救不活他了…… [06:05.06]我会茹素…… [06:07.10]他活着。 [06:10.46]纳瓦兹大夫微笑。 [06:12.94]我花了好一会才弄明白刚才他所说的。 [06:17.07]然后他又说了几句,我没听到,因为我抓起他的双手,放在自己脸上。 [06:24.59]我用这个陌生人汗津津的手去抹自己的眼泪,而他没有说什么。 [06:31.60]他等着。 [06:33.56] [06:35.87]重症病区呈L形,很阴暗,充塞着很多哔哔叫的监视仪和器械。 [06:48.04]纳瓦兹大夫领着我走过两排用白色塑料帘幕隔开的病床。 [06:54.56]索拉博的病床是屋角最后那张,最接近护士站。 [07:00.80]两名身穿绿色手术袍的护士在夹纸板上记东西,低声交谈。 [07:09.07]我默默和纳瓦兹大夫从电梯上来,我以为我再次看到索拉博会哭。 [07:17.08]可是当我坐在他床脚的椅子上,透过悬挂着的泛着微光的塑料试管和输液管,我没流泪水。 [07:30.40]看着他的胸膛随着呼吸机的嘶嘶声有节奏地一起一伏,身上漫过一阵奇怪的麻木感觉, [07:42.64]好像自己刚突然掉转车头,在千钧一发之际避过一场惨烈的车祸。 [07:50.98] [07:52.36]我打起瞌睡,醒来后发现阳光正从乳白色的天空照射进紧邻护士站的窗户。 [08:04.74]光线倾泻进来,将我的影子投射在索拉博身上。 [08:11.55]索拉博一动不动。 [08:15.25] [08:16.38]“你最好睡一会。”有个护士对我说。 [08:21.41]我不认识她——我打盹时她们一定换班了。 [08:26.99]她把我带到另一间房,就在急救中心外面。 [08:32.69]里面没有人。她给我一个枕头,还有一床印有医院标记的毛毯。 [08:39.11]我谢过她,在屋角的塑胶皮沙发上躺下,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08:48.00] [08:49.70]我梦见自己回到楼下的休息室,纳瓦兹大夫走进来,我起身迎向他。 [08:57.42]他脱掉纸口罩,双手突然比我记得的要白,指甲修剪整洁,头发一丝不苟, [09:07.02]而我发现他原来不是纳瓦兹大夫,而是雷蒙德·安德鲁,大使馆那个抚摸着番茄藤的小个子。 [09:17.26]安德鲁抬起头,眯着眼睛。 [09:22.20] [09:23.30]白天,医院是一座纵横交错的走廊组成的迷宫, [09:31.81]荧光灯在人们头顶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弄得人迷迷糊糊。 [09:39.03]我弄清楚了它的结构,知道东楼电梯那颗四楼的按钮不会亮, [09:46.72]明白同一层的男厕的门卡住了,你得用肩膀去顶才能把它打开。 [09:54.20]我了解到医院的生活有它的节奏: [09:59.30]每天早晨换班之前匆匆忙忙,白天手忙脚乱, [10:05.38]而深夜则寂静无声,偶然有一群医师和护士跑过,去抢救某个病患。 [10:13.86]白天我警惕地守在索拉博床前,晚上则在医院曲折的走廊游荡, [10:22.08]倾听我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想着当索拉博苏醒过来我该跟他说什么。 [10:31.04]最后我会走回重症病房,站在他床边嘶嘶作响的呼吸机,依然一筹莫展。 [10:40.16] [10:41.78]在重症病房度过三天之后,他们撤去了呼吸管道,把他换到一张低矮的病床。 [10:52.86]他们搬动他的时候我不在。 [10:55.67]那天晚上我回到旅馆,想睡一觉,最终却在床上彻夜辗转反侧。 [11:03.27]那天早晨,我强迫自己不去看浴缸。 [11:09.17]它现在干干净净,有人抹去血迹,地板上铺了新的脚踏垫,墙上也擦过了。 [11:19.59]可是我忍不住坐在它那冰凉的陶瓷边缘。 [11:25.00]我想像索拉博放满一缸水,看见他脱掉衣服, [11:30.11]看见他转动刮胡刀的手柄,拨出刀头的双重安全插销,退出刀片,用食指和拇指捏住。 [11:40.86]我想像他滑进浴缸,躺了一会,闭上双眼。 [11:48.57]我在寻思他举起刀片划落的时候最后在想着什么。 [11:55.92] [11:59.41]我走出大堂的时候,旅馆经理费亚兹先生在身后跟上。 [12:06.11]“我很为你感到难过,可是我要你搬离我的旅馆,拜托了。 [12:14.13]这对我的生意有影响,影响很大。” [12:19.81]我告诉我能理解,退了房。 [12:24.60]他没有收取我在医院度过的那三个晚上的房钱。 [12:30.33]在大堂门口等出租车的时候,我想起那天晚上费亚兹先生对我说过的: [12:38.58]你们阿富汗人的事情……你们有些鲁莽。 [12:46.30]我曾对他大笑,但现在我怀疑在把索拉博最担心的消息告诉他之后,我真的睡着了吗? [13:00.37]坐上出租车之后,我问司机知不知道有什么波斯文书店。 [13:07.02]他说南边几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家。 [13:11.01]我们去医院途中在那儿停了一会。 [13:14.25] [13:16.41]索拉博的新病房有乳白色的墙,墙上有断裂的灰色装饰嵌线,还有本来也许是白色的珐琅地砖。 [13:30.63]跟他同间病房的还有一个十来岁的旁遮普族男孩,后来我从某个护士那里听到, [13:39.50]他从一辆开动的巴士车顶跌下来,摔断了腿。 [13:44.99]他上了石膏的腿抬起,由一些绑着砝码的夹子夹住。 [13:52.06]索拉博的病床靠近窗口,早晨的阳光从长方形的玻璃窗照射进来,落在病床的后半部上。 [14:04.31]窗边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保安,嗑着煮过的西瓜子——医院给索拉博安排了24小时的防止自杀看护。 [14:16.87]纳瓦兹大夫跟我说过,这是医院的制度。 [14:21.41]保安看到我,举帽致意,随后离开房间。 [14:26.71] [14:28.07]索拉博穿着短袖的病服,仰面躺着,毛毯盖到他胸口,脸转向窗那边。 [14:39.26]我以为他睡了,但当我将一张椅子拉到他床边时,他眼睑跳动,跟着睁开。 [14:51.71]他看看我,移开视线。 [14:56.81]尽管他们给他输了很多血,他脸色依然苍白,而且在他的臂弯有一大块淤伤。 [15:08.44]“你还好吗?” [15:13.93]索拉博没回答,眼望向窗外,看着医院花园里面一个围着护栏的方形沙地和秋千架。 [15:26.92]运动场旁边有个拱形的凉棚,在一排木槿的树影之下,几株葡萄藤爬上木格子。 [15:37.31]几个孩子拿着铲斗和小提桶在沙地里面玩耍。 [15:44.59]那天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我看见一架小小的喷气式飞机,拖着两道白色的尾巴。 [15:55.90]“索拉博,我刚跟纳瓦兹大夫聊过,他说你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这是个好消息,对吧?” [16:14.88]我遇到的又是沉默。 [16:19.36]病房那端,旁遮普男孩睡着翻了个身,发出几声呻吟。 [16:26.53]“我喜欢你这间房,光线明亮,你还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16:39.33]没有回应。 [16:42.02]又是尴尬的几分钟过去,丝丝汗水从我额头和上唇冒出来。 [16:51.10]他床头的柜子上摆着一碗没碰过的豌豆糊,一把没用过的塑料调羹, [17:00.29]我指着它们说:“你应该试着吃些东西,才能恢复元气。要我喂你吃吗?” [17:11.86]索拉博看向我的眼睛,接着望开,脸上木无表情。 [17:20.15]我看见他的眼神依然黯淡空洞,就像我把他从浴缸里面拉出来时看到的那样。 [17:30.52]我把手伸进两腿之间的纸袋,拿出一本我在那间波斯文书店买来的《沙纳玛》旧书。 [17:41.47]我将封面转向索拉博。 [17:45.33]“我们还是小孩的时候,我经常读这些故事给你父亲听。 [17:54.57]我们爬上我们家后面的山丘,坐在石榴树下面……” [18:04.32]“你父亲最喜欢的是罗斯坦和索拉博的故事,你的名字就是从那儿来的,我知道你知道。” [18:18.58]“反正,他在信里说你也最喜欢这个故事。所以我想我会念一些给你听,你会喜欢吗?” [18:37.23]索拉博闭上眼睛,将手臂放在它们上面,有淤伤的那只手臂。 [18:48.37]我翻到在出租车里面折好的那页。 [18:54.78]“我们从这里开始,” [19:01.25]第一次想到,当哈桑终于能自己阅读《沙纳玛》, [19:08.26]发现我曾无数次欺骗过他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转过什么念头呢? [19:16.05]我清清喉咙,读了起来。 [19:21.79]“请听索拉博和罗斯坦战斗的故事,不过这个故事催人泪下。” [19:36.11]“话说某日,罗斯坦自躺椅起身,心里闪过不祥之兆。他忆起他……” [19:52.68]我给索拉博念了第一章的大部分,直到年轻的斗士索拉博去找他的妈妈, [20:01.03]萨门干王国的公主拓敏妮,要求得知他的父亲姓甚名谁。 [20:09.04]我合上书。 [20:12.15]“你想我读下去吗?接下来有战斗场面,你记得吗? [20:20.08]索拉博带领他的军队进攻伊朗的白色城堡?要我念下去吗?” [20:30.21]索拉博慢慢摇头。 [20:34.21]我把书放回纸袋,“那好。也许我们可以明天再继续。你感觉怎样?” [20:53.64]索拉博张开口,发出嘶哑的嗓音。 [20:58.62]纳瓦兹大夫跟我说过会有这样的情况,那是他们把呼吸管插进他的声带引发的。 [21:07.14]他舔舔嘴唇,又试一次。 [21:12.69]“厌倦了。” [21:16.92]“我知道,纳瓦兹大夫说过会出现这种感觉……” [21:26.49]索拉博摇着头。 [21:30.10]“怎么了,索拉博?” [21:33.10]他一边缩着身子,一边再次用粗哑的嗓音,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地说:“厌倦了一切事情。” [21:47.96]我叹气,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21:55.34]一道阳光照在床上,在我们两人中间, [21:59.90]而就在那一瞬间,那张死灰的脸从光线那边看着我,它像极了哈桑的面孔, [22:10.05]不是那个整天跟我玩弹珠直到毛拉唱起晚祷、阿里喊我们回家的哈桑, [22:18.18]不是那个太阳没入西边的黏土屋顶时我们从山丘上追逐而下的哈桑, [22:26.52]而是我有生最后一次见到的那个哈桑, [22:32.66]那个我透过自己房间雨水迷蒙的窗户望着的、 [22:38.03]在夏日温暖的倾盆大雨中拖着行李走在阿里背后、 [22:44.71]将它们塞进爸爸的轿车后厢的哈桑。 [22:53.03] [22:59.43]尽管阿米尔最终获得了索拉博的签证,但是却失去了索拉博对他的信任和友好 [23:07.76]索拉博随阿米尔回到了美国,但却始终拒绝融进他们的家庭生活中去 [23:14.99] [23:15.98]欢迎您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收听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 [23:21.81]